文/張霏
編輯/李信
歷經高管集體離職、租金貸風波、虧損擴大等一系列事件後,青客公寓最終沒能走出“至暗時刻”,走到了破產清算之路。
全國企業破產重整案件信息網顯示,上海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在2022年1月4日裁定受理上海青客公共租賃住房租賃經營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下簡稱“青客公寓”)破產清算一案,其債權人應在3月20日前進行線上申報債權。
這並非青客旗下公司第一個破產清算的案子。2021年12月,南京青客公寓管理有限公司被當地法院執行破產清算;蘇州青客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也被個人與銀行申請破產清算,後被駁回。
截至美東時間1月27日收盤,青客公寓每股報0.41美元,較2019年11月上市當天發行價17美元/股,已經跌去97%。青客的股價長期低於1美元/股,或也面臨從納斯達克退市的風險。
據時代週報報道,青客公寓近期在協商解決員工安置問題,準備隨時從美國納斯達克退市。
其實在當年上市遞交招股書時,青客公寓已經連續3年虧損,資產負債率也在逐年走高。但為了穩定內部運營、爭奪市場份額,青客公寓急求上市,以拿到更多融資。
當年埋下的惡果如今終於顯現。連線Insight搜索黑貓投訴平台發現,關於青客公寓的投訴目前仍在更新,總量已超1萬條,投訴理由大多為押金不退。
多位曾參與維權的青客公寓租户對連線Insight表示,“直到現在也未收到欠款,即便走了強制執行,也沒有效果。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報拿回錢的希望了。”
青客公寓的墜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整個行業仍步履艱難。長租行業的競爭邏輯是“激進擴張”“以虧損換市場”,尚未走出一條成熟的盈利模式。
近年來青客公寓一直處於虧損狀態。財報數據顯示,從2017年至2020年,青客公寓淨虧損額分別為2.45億元、5億元、4.98億元、15.34億元,累計淨虧損已達27億元。
但長租公寓賽道仍在奔跑。國際知名諮詢機構Frost & Sullivan估算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末我國共有租房人口總計2.19億人,預計2022年末我國租房人口將達到2.45億人,國內品牌長租公寓總套數將達681萬套。
換句話説,租房需求不斷增加,長租公寓市場規模也在不斷擴大。
然而,對於已經進入破產清算甚至面臨退市的青客公寓來説,或很難挺到行業戰事的中後場了。還有更多“青客們”在苦苦支撐,自行業爆發潮開始,多年過去了,長租公寓為什麼還是這麼脆弱?
1、租金變貸款,租客維權四年無果青客公寓成了第二個ofo。
兩年來,在維權租户們的一片謾罵中,青客公寓選擇了消失。官方公眾號的最後一次推送停留在2020年9月30日,官方微博早在2019年12月24日便停止更新,隨便點開一條微博,評論均是討要維權者討要欠款的謾罵聲。
押金不退、員工消失,成為青客公寓對待維權租户們的統一態度。而遲遲拿不到欠款的租户們,情緒從最早的極度憤怒,變為無奈,再到抱有一絲希望,最終徹底放棄。
據多位青客公寓維權者向連線Insight回憶,當時公寓暴雷時,他們中有人直接跑到青客上海總部,與青客員工發生衝突報了警;有人找到地方法院,進行強制執行;還有人主動找媒體爆料維權……但至今都未拿到欠款。
當連線Insight在幾個維權羣詢問有關青客公寓破產清算一事時,未有一人出來發言。維權者的沉默,似乎也無聲宣告了青客公寓時代的結束。
呂亞楠向連線Insight直言自己的無奈:“這幾年確實也累了,現在青客公寓申請破產,就等他們清算資產了,對方能賠我多少是多少,拿到錢就是賺到了。”
即便時隔四年,呂亞楠仍清晰地記得,自己最後一通維權電話打給了自己的房管員。“他説他真的沒辦法了,要是公司賬户有錢,肯定會還給我。再到後來,房管員的電話註銷了,我再也沒打通過。”
2019年10月,備考研究生初試的呂亞楠,踏上了從內蒙古赤峯前往浙江杭州的火車,為了在備考期間有較好的複習環境,她下載了“蛋殼公寓”和“青客公寓”兩個APP。用呂亞楠的話説,“出於避免踩到租房的坑,才果斷選了這兩個發展較好的頭部在線租房平台,沒想到後來兩家全部暴雷了。”
到達杭州後,青客公寓的房管對初到杭州的呂亞楠極為熱情和體貼,這讓她下定在青客公寓租房的決心。並且在房管的一再解説下,原本打算短租4個月的呂亞楠,改為租一年。
呂亞楠對連線Insight解釋,“房管當時説,短租比長租的月租金額要貴1/2,不如直接籤一年合同,如果不想住,他幫我轉租出去,押金照常退還。最後房管一句‘我是本地人,沒有我轉租不出去的房子’徹底打動了我。”
為了省錢,當時還未大學畢業的呂亞楠接受了房管的推薦,選擇分期付。“從看房到簽署合同,對方從未解釋過分期月付是何含義,全程極力推薦我選擇分期月付,不僅價格低還能享受優惠。”她沒想到,房管口中的“分期”,實際上是“貸款”。
在呂亞楠記憶中,“當時房管沒讓我辦銀行卡,也沒有簽字,只是拍個視頻,在視頻裏讀了一段話,並説出自己姓名、身份證、租房地址和辦理的業務,最後上傳就搞定了。”從此,她便陷入每月還貸1900多元的循環中。
四個月後,參加完研究生初試的呂亞楠打算回家過年,便聯繫房管退房、轉租。出於擔心退房時因室內不衞生被房管扣押金,呂亞楠還特意花一天時間打掃衞生,“我甚至趴到牀底下,檢查裏面有沒有小紙片。”
辦完退房手續後的三個月,呂亞楠遲遲未收到押金,房管則一再向她解釋,“因為新冠疫情,公司還未復工,復工後押金馬上到賬。”
這一看似合理的理由,讓呂亞楠暫且放下心來,直到2020年3月,一條來自貸款機構的短信通知,她才知道自己上了“租金貸”這條船,“當時親眼看到房管清算完水費、電費,辦理完轉租、退房合同。怎麼現在又莫名其妙記上了徵信呢?而且按理説,青客公寓在我退房時,就解除貸款合同。”
當呂亞楠把“因長期逾期未還貸,已嚴重影響個人徵信”這條來自貸款機構的短信發給房管時,對方並未給出解釋,而且草草回覆她一句“公司最近才復工,且工作人員數量少,正在排隊給租户辦理終止貸款手續。”問及何時給自己辦理時,對方只回了呂亞楠一個字——“等”。
在呂亞楠等待房管處理結果的同時,一場上千人,乃至上萬人的大規模維權活動開始了,熊奇鋭便是其中一個。
熊奇鋭和呂亞楠遭遇相同,並且由於租期為2年,他的還貸數額高達2萬多。對於當時剛畢業一年的熊奇鋭來説,2萬元的貸款不是一筆小數目。“上海華瑞銀行當時已經把我18個月的房租打給了青客公寓,但我退房後,青客並未解除貸款合同,網商銀行逾期會影響信用,不知道會不會上報徵信。”熊奇鋭表示。
最後,因擔心徵信問題影響自己買車、買房,遲遲解除不了貸款合同的熊奇鋭,不得已讓自己父母先行幫忙還貸。
熊奇鋭向連線Insight直言,“到現在我也沒有拿到青客公寓的欠款。聽説有部分用了分期付的租户,通過一些偏激維權方式,解除了合同、拿到了押金,不過我加的一個300多名維權成員微信羣內,似乎沒有人公開表示自己拿到賠償。”
和熊奇鋭一樣,呂亞楠打不通房管電話、投訴也無果後,也讓父母幫她還了1萬多元貸款。“到現在,這1萬多元都是我的心病。你無法體會經歷考研失敗,又莫名其妙還1萬多元貸款的沮喪。從此我再沒用過線上租房平台。”
至今在黑貓投訴上,與青客公寓相關的投訴有10627例。這些投訴案例中都聲稱青客違約不退房租和押金。據連線Insight統計,投訴發起的時間最早在2019年9月,最晚在2022年1月。
熊奇鋭和呂亞楠均向連線Insight表示,現在兩人的青客公寓APP除了顯示已退房相關信息外,其他可以當作維權證據的信息,已被全部清空。
青客公寓試圖通過抹除維權者信息,掩蓋自己的行為,但每況愈下的業績,讓它已經成為資本市場的“棄子”。
2、“長租公寓第一股”何以走上絕路青客公寓還沒退市,但破產了。
近日,一則青客公寓旗下一家企業進入破產程序的消息,讓青客公寓重回行業關注範圍。
作為“中國長租公寓上市第一股”,創始人金光傑在2012年創辦的青客公寓,曾經歷過長租公寓風口,見證了中國標準化住房租賃產業的十年發展期。
2012年剛成立時,青客公寓的房源只有900多間。而後隨着長租公寓市場日漸火熱,青客開始“瘋狂”擴張之路。2017年,隨着大量資本熱錢的湧入,長租公寓企業開啓了房源爭奪戰。青客公寓開始走出長三角地區,向全國領域擴張。
但長租公寓市場野蠻生長後遺症也開始出現,“暴雷潮”上演了。同策研究院曾發佈的一份“暴雷名單”顯示,2017年2月至2019年3月間,有20餘家長租公寓品牌倒下,其中超過一半的爆倉原因被歸為“資金鍊斷裂”。
但當時主要集中於腰尾部公司的暴雷事件,並未阻擋“青客公寓們”的步伐,裹挾着資本大勢的頭部長租公寓企業,依然在擴張。
然而巨頭的野蠻生長,背後全靠着投資機構“輸血”。青客公寓在2012年拿到紐信創投的天使投資,到兩年後再次收到達晨創投1000萬美元的A輪融資。此後青客公寓相繼拿到賽富投資基金、摩根士丹利等機構的B、C輪投資。截至IPO之前,青客公寓4輪融資總規模已經超過1億美元。
但擴張並不意味着盈利。招股書顯示,青客公寓在2017年至2019年連續3年淨虧損,累計虧損金額已超12億元。不難看出,青客公寓一直處於“資不抵債”的狀態,但也未影響其上市之路。
通過臨時調整上市募集資金,從1億元下降至5000萬元,青客如願以償,奪得國內“長租公寓第一股”的名號。
那麼,成功上市的青客公寓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破產的?其實,既與利用“租金貸”盲目擴張導致資金鍊斷裂這一行業通病有關,也有其自身經營不善的原因。
雖獲得了長租公寓上市第一股的頭銜,但青客公寓的發展水平其卻不是頭部公司該有的狀態。進入二級資本市場的兩年多時間裏,伴隨它的不是高管離職、租客及房東大規模維權,便是公司面臨倒閉等風波。
由於長租公寓企業前期拿房和裝修成本高企,需要多種融資手段來籌集資金。通過租客年付、兩年付等居民預付款,雖可以讓企業部分回血,但這些規模無法與提前到賬的租金貸相比。
對青客公寓來説,租金貸則成為其規模擴張的助推器。青客公寓招股書亦顯示,截至2019年9月30日,其有65.40%的租金使用租金貸支付,還有16.50%的租客正在申請租金貸。
因此,青客公寓此前一直用“高進低出”“長收短付”的運營模式。即以高租金從房東手裏承租房屋,又採用低租金模式出租給租户。同時利用“租金貸”模式,將房子租給租客,利用租客名義向第三方金融機構申請租金貸款提前繳納一年房租,長租公寓利用提前收回的租金擴大規模或者運營,利用時間差籌集大量資金。
顯然,這是一門現金流極其脆弱的生意。利潤微薄、且未盈利的情況下,還要倚靠租金貸等方式不斷滾雪球。
除了青客公寓的自身模式存在問題,疫情也成為壓倒它的“一片雪花”。
2020年年初,新冠肺炎疫情讓本就利潤微薄的長租行業雪上加霜。體現在財報上,這種境況愈演愈烈。財報數據顯示,青客公寓一直處於虧損狀態,且淨虧損逐年攀升。2020財年(2019年9月30日-2020年9月30日),青客公寓淨虧損達15.34億元,同比擴大了208%。
因此,2020年青客公寓以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為由,對部分旗下管理的未滿租房源“強制降租金”,租客被要求搬離公寓後未停止其租金貸、且拖欠後者租金。
這一“兩頭吃”行為,讓青客公寓的維權事件蔓延到全國。直到2020年4月,青客公寓被建融家園(建行旗下的房屋租賃服務平台)接盤,才沒有造成更大範圍的維權行為。
按理説,青客公寓剝離一部分不良資產後,本來或許有機會翻身。但令人不解的是,青客卻以“鞏固青客公寓在長租公寓市場的競爭力”為由,繼續逆勢擴張。這一做法,讓本就脆弱的現金流更加岌岌可危,對成本的控制也進一步失控。
2020年7月,青客公寓以1.3億美元收購國內一長租公寓企業,新增7.22萬套房源。這是青客公寓IPO以來的第三次收購,也是收購房源規模最大的一次。此前兩次併購,青客公寓共獲得約4.9萬個租賃單位。
這便形成惡性循環。連年虧損的業績和仍不成熟的商業模式,加之集體維權事件,導致青客公寓失去大勢。房源數量的再次增加,無疑給青客公寓背上更重的現金流壓力。盡力做最後掙扎的青客公寓,已是強弩之末。
除此之外,青客公寓高管集體離職,讓其經營面臨的壓力呼之欲出。2021年1月,包括金光傑等多名公司元老人物,均以個人原因集體辭職。
據21世紀經濟報道,金光傑對於如今公司進入破產程序一事並不知情,為此他專門給公司現實際控制人寫了一封公開信。據金光傑透露,他“不得已把孩子交給了財主,可現在發現財主在賣我孩子的器官。”
青客公寓資金緊缺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長租業務已難以給平台帶來持續穩定的現金流支撐,因此將虧損的公司申請了破產。而租客和房東,成為這一結果的最終買單者。
3、長租公寓還是門好生意嗎?業績虧損、倒閉跑路、資金鍊危機……這兩年,長租公寓的日子普遍不好過。
不只是青客,這幾年,國內還有多家長租機構接連暴雷。如蛋殼公寓、巢客公寓、上海嵐越公寓、樂居公寓等多家機構被曝資金鍊斷裂。尤其是蛋殼公寓,從含着金湯匙出生,到啓動退市摘牌程序、慘淡收場,只花了5年,成為行業反思的樣本。
根據企查查數據顯示,2019年關鍵詞為“房屋租賃中介”在業存續企業註冊量,達到了十年來的最高點,共4.67萬家。2020年共註冊相關企業3.09萬家,同比減少34%,2021年前五個月共註冊房屋租賃企業7208家,同比減少46%,整體註冊量呈下降趨勢。
這意味着,經歷蛋殼公寓、青客公寓等多起分散式長租公寓平台暴雷事件後,市場逐漸迴歸審慎理性預期,企業不再盲目進入。
而規模數量、低利潤、入住率、違約率等,一直制約着長租公寓的盈利。那麼,長租公寓真的不是一門好生意嗎?
其實,長租公寓模式本身並非“原罪”。比如租金貸,從金融邏輯來看,它有明確的還款來源,且離散度高,不會輕易整體崩盤。但在長租領域,由於其行業進入門檻較低,各方主體紛紛搶佔市場。有些運營商奉行“推規模、加槓桿、拼上市”等過於激進的互聯網路線,導致了模式偏離、亂象叢生。
在國際市場,長租公寓屬於優質資產,只是國內長租公寓囿於極低的利潤率,未得到資本市場認可。
目前,美國、日本的住房租賃市場相對成熟,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信息交易平台模式,如美國的CoStar(類似國內貝殼找房);另一類是公寓REITs(房地產信託投資基金),即通過金融手段把流動性較低的房地產,直接轉化為資本市場上的證券資產進行交易,其收益主要來自於租金收益和房地產升值。這一模式,以美國著名的長租公寓公司EQR為代表。
其實,如今國內流行的二房東模式,在美國租賃市場發展的前期也出現過,但由於不符合商業邏輯,已經轉型成REITs模式。
以EQR (Equity Residential,公平住屋)為例,它是定位收購、開發和管理高品質的公寓平台,自1969年成立至今,通過精細化管理與資本運作,EQR已經擺脱了前期的重資本發展模式,完成精細化運營的轉變。
雖然在國內尚屬新興品種,但在國際市場REITs早已發展成熟。以此看來,國內的長租公寓行業,是一門需要長時間培育、不可速成的生意,其對運營資金、經驗,有着較高的要求,不太可能短時間盈利。
並且,當下國內所謂的長租公寓並不只是租房收租金,還有很多金融手段,以至於整個鏈條環環相扣,卻極其脆弱。
各級政府也在不斷出台政策,規範租房市場。
比如2019年末,一則《關於整頓規範住房租賃市場秩序的意見》規定,住房租賃企業租金收入中“租金貸”的佔比不得超過30%,讓青客公寓不得不出清其賴以生存的“租金貸”。截至2020年9月30日,“租金貸”提供的租金佔青客公寓總租金的比例,已從2019年的65.4%降到11.9%。
此外,2021年8月24日發佈的《北京市住房租賃條例(徵求意見稿)》,對長租公寓監管、租金貸、網絡房源發佈、羣租房等熱點問題予以規範。這是繼住建部公開住房租賃條例後,第一部公開的地方版住房租賃條例。
正如中國建築裝飾協會城市更新與住房租賃分會秘書長楊春雨所説,國家和各省市對“租金貸”接連出手管控,對依賴租金貸做“資金池”的租賃企業是“毀滅性”打擊,對良性經營的租賃企業影響不大。
長租公寓拼規模、比速度的野蠻化發展時代即將過去了。曾經通過“高收低出”“長收短付”以及“租金貸”等模式擴張的企業也將逐步出局,“暴雷”的魔咒或也能不攻自破。
邁點研究院首席分析師郭德榮接受時代週報採訪時表示,“中國住房租賃產業仍是一個向陽而生、踐行美好租住的行業。未來,長租公寓產業投資將集中在投資回報穩健、企業經營健康的持久型品牌中,長租產業的經營業態也從二房東模式開始向輕資產運營、重資產加持的雙重模式轉移。”
當包租模式的“重資產”盈利模式站穩腳跟時,提升運營效率和出租率將取代規模化競賽。那時,平台的運營能力與服務質量,將成為長租公寓真正的護城河,市場將再次迎來爆發。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熊奇鋭、呂亞楠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