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上會前夕,毛戈平化妝品的董秘辦告訴北京青年報記者,“我們接到這個消息也很突然”、“這一週大家都非常忙”。
沉寂4年,突然上會
“毛戈平化妝品”(毛戈平化妝品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毛戈平公司”)闊別資本市場4年後,首次迴歸就拿到了發審委的通行證,迎來上市傳聞的終局。
在此之前,是公司2017年中止IPO後的沉寂。
證監會官網顯示,毛戈平公司在2016年底便遞交了招股書,申報上交所主板IPO。2017年末,在接受了證監會的現場檢查後,公司主動中止了IPO。此後,公司的IPO動態一直未更新,但也未撤回材料。
直到公司上會的消息突然傳來。
(圖片:證監會官網)
毛戈平化妝品的董秘辦告訴北京青年報記者,“我們接到這個消息也很突然”、“這一週大家都非常忙”。
就造型師毛戈平本人而言,由於早已“出圈”的知名度,外界對其並不陌生。
早在Web互聯網時代,毛戈平“尤其適合及能夠凸顯東方女性美”的化妝視頻就已經在網上瘋傳。他在老版《武則天》中,通過化妝術對劉曉慶從15歲青葱少女到82歲垂暮老人的傳神刻畫讓人印象深刻。這部劇後,毛戈平本人也成了劉曉慶的御用化妝師。
憑藉着其對東方女性面部輪廓及膚質特性等的獨到理解,毛戈平此後一路走上了“中國化妝藝術大師”、“文化部一級形象設計師”、“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造型師”的明星造型師之路。
而在知名“彩妝大師”之外,更多關於毛戈平個人的細節,隨着公司即將上市,得以在招股書中被鋪開。
他的個人經歷其實頗為勵志,是靠個人勤奮及持續精進的專業能力而白手起家的典型一代。公司招股書顯示,毛戈平出生於上世紀60年代,中專學歷。19歲到24歲期間,他任職於浙江省越劇團。24歲~26歲3年間,他先後在杭州創建了自己的同名化妝品公司及形象設計藝術學校,這兩家公司也是即將上市的、現毛戈化妝品公司兩大業務——彩妝及培訓的前身。
毛戈平的妻子,是前浙江省越劇團演員,後在毛戈平形象設計藝術學校擔任校長,目前是毛戈平化妝品公司的副董事長。
截至公司所披露的到2017年上半年底的數據,在現在的擬上市主體、毛戈平化妝品公司中,毛戈平本人持股42.63%,為公司董事長;其妻子汪立羣女士持股11.08%,夫妻二人合計持股55.45%,是公司的實際控制人。
毛戈平公司的業務
毛戈平公司主要做兩大業務。其一是護膚、彩妝產品的研發銷售,其二為化妝技能的職業培訓。
化妝品業務上,彩妝出身的毛戈平選擇了以彩妝為主、護膚為輔的業務路線。旗下有以毛戈平自身姓名命名的“MGPIN”品牌,定位本土高端化妝品品牌,以及定位於二三線城市女性消費的“至愛終生”品牌。
(圖片來源:公司招股書)
MGPIN和至愛終生兩大彩妝品牌分別創立於2000年和2008年,兩個品牌在定價、銷售渠道及目標客羣上均有所差異。總而言之,作為以公司創始人之名命名的MGPIN,是公司面向一二線城市較高消費水平定位高端的核心品牌,產品均價在300~450元之間,這個品牌的銷售渠道除了電商,主要是公司開設在商場的直營專櫃。
截至2017年上半年底,毛戈平化妝品在全國共有百貨專櫃135個(自營+直營合計127家),經銷商27家。
公司財報顯示,2014年~2016年及2017年上半年,毛戈平兩大化妝品牌的銷售額累計分別為2.38億元、2.65億元、2.84億元、1.64億元,佔公司主營業務收入的比例累計分別為89.03%、85.61%、85.32%、84.11%。看起來,公司該業務結構和業績都相對穩定,彩妝銷售增長遲緩。
其中,公司直營、定位高端的MGPIN 品牌的主營業務收入貢獻比平均在70%以上;經銷模式的至愛終生品牌的收入佔比呈持續下滑趨勢。
或因技優而教。2000年,化妝品公司開了3年的毛戈平開始創建化妝技術培訓學校,並陸續在杭州之外的北京、上海、成都、重慶等9地開設了分支機構。培訓內容以化妝與造型設計為主,根據具體特色及學時(1個月~1.5年不等)分為主要6大課程,學費從2500元~28800元不等。
財務數據顯示,2014~2016年及2017年上半年,毛戈平公司化妝培訓業務的學員人數分別為2278人、4119人、4145人、3310,業務收入分別為2548.43萬元、3907.31萬元、4208.96萬元、2661.95萬元。儘管從業績直觀的貢獻上來看,毛戈平公司的化妝培訓業務只佔很小一部分——報告期內平均僅有10%左右的營收貢獻比,但似乎正是這項業務,導致了公司在遞交招股書後的多年排隊與沉寂。
問題與挑戰
時間暫且回到2017年8月份。
遞交完招股書申報稿已經快10個月的毛戈平公司,收到了證監會發審委的反饋意見。問題指向毛戈平公司培訓業務——公司以子/分公司以及培訓學校等形式開展教育業務的合規性。
包括公司是否具備教育資質、經營的民營經營性培訓機構是否合法合規、是否有政策依據等問題。
當年9月11號,毛戈平對上述反饋意見進行回覆並對更新了公司招股書上會稿。
此後,就是公司長達4年的“上會等待期”。
2021年10月21日,沉寂已久的毛戈平公司終於迎來了公司的上市審議會,並最終得以如願過會。不過在這次審議會上,公司培訓業務的問題依舊在被監管層關注、問詢及要求各方再核實。
毛戈平公司的招股書顯示,截至2017年上半年底,公司的培訓業務主要以兩種形式展開——一種是公司開辦民營培訓院校,以學校為主體進行經營。這種形式主要在北京、鄭州、武漢三地。
而更多的,毛戈平公司是在以另一種——子/分公司為主體,在當地開展培訓業務。
(圖片來源:公司招股書)
據公司介紹,以兩種不同形式開展業務的原因主要是,各地政策對培訓業務主體的要求不同,以及具體行業規範的尚未確定。
毛戈平培訓業務的實質屬於經營性民辦教育培訓行業,行業主管部門是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行業監管部門為工商行政管理部門。
這一行業歷來受到國家層面的強監管。市場主體想要開辦培訓機構,需要取得民政部、人力資源部、社會保障部及工商行政管理等多個部門,對公司包括培訓場地、培訓內容、師資隊伍、消防安全等多方面的考核認證。
這一系列的資質認證難度大、時間長,因此也是構成民辦培訓業的一大准入門檻。
值得注意的是,據《民辦教育促進法》規定,在工商行政管理部門登記註冊的經營性民辦培訓機構管理辦法,需要由國務院另行規定。
但由於這一辦法目前還尚未出台,因此相應業務的管理存在具體的合規性解釋。這也意味着,毛戈平此類業務的合規性存在不能確定的地方。
例如,即便在毛戈平公司自稱被允許以子/分公司開展培訓業務的6個城市中,仍存在一個——青島分公司被當地的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明確表示,“不屬於其管理”,以及不被出具公司合規經營證明的情況。
(圖片來源:公司招股書)
合規性經營無法證實,監管存在真空地帶,這令毛戈平培訓業務的未來存在相當程度上的政策風險。即便是現在,公司這部分業務的合規性依舊在被髮審委追問。
值得注意的是,由於排隊時間過長,毛戈平公司招股書所披露的信息都已時間久遠——最近的公司信息及財務信息都需要追溯到2017年。也是因此,一些公司近年發生的新情況並沒有被注意。
其他發現
2021年5月17日,上海市虹口區人民法院的一則民事判決書顯示,在2019年9月,一位自然人“蔣某1” 在報名參加毛戈平培訓公司的課程時,除了合計繳納了23000元的“學費貸款還款及利息”,還繳納了“毛戈平要求入學時必須在毛戈平處購買的” 學習用化妝用品9800元。
(圖片來源:裁判文書網)
2020年8月,四川省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的一則民事判決書顯示,自然人封某在2019年10月份與杭州毛戈平培訓機構簽訂《新生入學協議書》時,除了繳納了學費總額15800元,還分別在同日繳納了兩筆分別為9057元、50元的不明費用。
(圖片來源:裁判文書網)
在上述兩個可獲的毛戈平學員案例中,均顯示出了一個問題——學員在毛戈平培訓處學習,除了要繳納規定的學費,還需要繳納一筆不少的“化妝品教具”及其他不詳費用。
此外,案例中提及的學費貸款及相關利率問題,毛戈平公司在此前披露的招股書中,也並未提及。
事實上,至於“案例二”中封女士15800元的課程費,在毛戈平公司招股書中根本找不到對應的課程。招股書顯示,公司課程費從2500元到28800元不等,唯獨沒有標價15800元的。而案例所述的,封女士就讀課程“化妝造型全科課程”的費用實際上為13800元。
關於需要培訓學員購買化妝品做教具的問題,毛戈平公司並未明確回覆。但公司在招股書中稱,“為了保證教學質量,學校採用標準化的教學質量監控體系,即統一的教材、模板、教具和授課流程”。
值得注意的是,公司彩妝產品的銷售模式顯示,“培訓”一直是毛戈平公司報告期內銷售彩妝產品的渠道之一,且金額不小——在2014年~2016年及2017年上半年期間,公司這部分的彩妝銷售金額分別達2221.8萬元、2227.26萬元、2147.73萬元、1469.92萬元。渠道銷售佔比在公司報告期各期,均接近10%。
根據《上海市民辦非學歷教育機構管理辦法》(2015年)第十四條(收費管理)規定:民非教育機構應當依法制定收費項目、收費退費標準和辦法,向社會做好公示工作,並在招生收費時履行告知義務;以及機構應當以培訓週期為單位收取費用;培訓週期超過一年的,按學年收取費用;不得以折扣優惠等任何理由,跨培訓週期或者跨學年打包、捆綁預收費用。
在此規定下,毛戈平培訓對學員收費項目的標準及合規性值得追問。
事實上,儘管公司招股書並未披露出相關情況。但在剛剛過去的發審會中,發審委也對毛戈平培訓是否存在“強制、誘導學員使用消費貸款、購買公司產品”,以及是否存在“強制、誘導學員或者消費者使用‘美容貸’”進行了追問,並要求公司保薦人進行核查,並説明核查依據、過程。
目前,該問題的結果還有待公佈。
23年創業、4年等待、一朝過會,對彩妝大師“毛戈平”的上市,欣慰者有之,歡呼着有之。但在慶功背後,也別忘了每年在公司進行化妝培訓的那數千名學員。他們的學歷是否有效,學費是否公允,繳費又是否自願呢?
文/北青-北京頭條記者 範輝 王玥
編輯/範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