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週報 作者：梁春富
包凡失聯，一石激起千層浪。
總裁叢林被查數月之後，市場傳言這或將波及華興資本創始人包凡。猜測很快得到驗證。華興資本控股（01911.HK，下稱華興資本）2月16日晚間公告確認了這一消息。公告對失聯原因未予明確，只稱董事會並不知悉任何數據顯示包凡失聯一事與或可能與本集團業務或運作有關。華興資本強調，集團業務及運作維持正常。
包凡出生於1970年，今年已53歲。他曾在摩根士丹利、瑞士信貸等多家外資投行工作。2005年，時年35歲的包凡創立華興資本。直至目前，他是華興資本的控股股東，還身兼董事會主席、執行董事、首席執行官等多職，重要性不言而喻。
公告發布次日上午9時30分，時代週報記者實地探訪位於北京三里屯盈科中心，華興資本總部及旗下的華興證券多個部門均位於此。相比往常，這裏的安保更為嚴密，華興資本、華興證券所在辦公樓層均有工作人員值守，見有外來人員便上前詢問來意，並告知非公司內部工作人員不得隨意進出。就包凡失聯等相關問題，時代週報記者以多種方式聯繫華興資本相關工作人員，截至發稿均未獲回覆。
位於盈科中心一層的華興資本 時代週報記者攝
多名華興資本員工對包凡的失聯感到錯愕。“我們已經有些天沒見過老闆了。”一名華興資本員工説。
包凡和華興資本是新經濟概念的提出者之一，也是新經濟浪潮的受益者。他因參與滴滴和快的、58同城和趕集網、美團網和大眾點評網等多宗互聯網企業大合併聲名鵲起，博得“資本紅娘”名號。投資圈甚至有言稱，“如果你不認識包凡，説明你的企業做得還不夠大”。2月17日，一名接近包凡的投資人士告訴時代週報記者，包凡愛交朋友，社交能力強，能言善辯，人脈極廣。“投資重視圈子、資源，合作能不能談下來，很大程度取決於人。包凡就是一個能協調各方面關係和利益的人。”該人士説。
包凡失聯並非無跡可尋。華興資本總裁叢林2022年9月被查後，外界就擔心這或將牽連包凡。叢林在工商銀行工作多年，曾擔任工銀金融租賃總裁，2016年出任工銀國際董事長兼行政總裁，四年後任職華興資本。叢林是包凡的合作伙伴，也是多年好友。
近年，環境大變，全球經濟、股市動盪，市場情緒低落，新經濟浪潮不再洶湧。華興資本也坦言，2022年上半年的市場環境極具挑戰，“港美股IPO市場和二級市場近乎於過去十年最嚴峻的時刻。”2022年上半年，華興資本實現營收5.12億元，同比下滑42.39%；對應實現歸屬淨利潤約為-1.54億元，同比大降112.51%。
眼前，正是華興資本轉型的關鍵時期。在包凡的帶領下，華興資本於2018年轉舵，以TMT為核心的投資業務走向成熟後，逐漸向硬核科技、新能源、先進製造等新增長領域轉型。截至目前，華興旗下的華興新經濟基金已收穫了包括藥明康德(603259.SH)、華大智造(688114.SH)等創新醫療上市企業，以及商湯科技（0020.HK）、納微半導體、創新奇智(2121.HK)等AI和半導體領域上市企業。
獵手若是倒在衝鋒時讓人惋惜。華興資本下一步去往何處？
包凡要“去包凡化”
包凡個頭不高，標誌性的光頭。和有過他接觸的人評價，“語速快，反應快”。包凡是創始人，在華興資本居於核心地位。不過，華興資本已在實施“去包凡化”，發起者正是包凡本人。
他曾表示，過去因為華興要創業，要做大，不得不一次次走到台前。“華興不是我一個人的華興。”包凡希望，未來有更多華興人走向台前，實現“去包凡化”。
2005年，華興資本創立時，是一家為初創企業提供融資服務的FA（Financial Advisor）機構。他緊緊抓住了新經濟風口迅速做大規模，不斷擴展業務範圍，華興資本旗下業務已發展為四大塊：投資管理業務即私募股權投資、投資銀行、財富管理以及華興證券，業務範圍打通了涵蓋一二級市場。在四大業務中，投行和私募股權融資是華興的重中之重。
在公開場合，包凡依然是華興資本第一形象代言人。2022年12月初，包凡最後一次公開露面，出席了2022未來科學大獎頒獎典禮。個人微信的最近一條朋友圈停留在今年1月9日，內容是恭賀華興資本所投企業粉筆科技在港交所上市。華興資本官網依然將包凡列為團隊的首要成員。
在華興資本總部門前，一名工作人員告訴時代週報記者，外人來訪要先登記預約，或讓內部工作人員來接才能進入大樓。正值上班早高峯，盈科中心周圍行客匆匆，但極少有進出華興資本一層大門的人員。華興資本在盈科中心設有多個辦公室，5、6層為華興資本，16層則是華興證券。
16層的華興證券 時代週報記者攝
在外面看來，華興資本的正常運轉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一名華興資本的員工告訴時代週報記者：“老闆的具體情況，我們基層員工不清楚。公司還是正常運轉，該上班的上班。”
包凡失聯之前，華興資本旗下華興證券已進行了一輪大範圍人事調整，涉及多名董監高。叢林卸任董事長一職，退出董事會，總經理項威代行董事長職責。馬寧、王徽也不再擔任董事，董建瑾不再擔任監事，崔強退出高管之列。
延攬叢林或是華興資本“去包凡化”的重要一招。
叢林加入華興資本前，在工商銀行體系任職超過30年，曾擔任多個高級職務。2017年，時任工銀國際董事長叢林與華興資本簽下一份《戰略合作框架協議》，約定工銀國際向華興資本提供資金授信支持。同年10月，工銀金融租賃便向華興資本提供了一筆2億美元的貸款。華興資本IPO獲得融資後，於2018年9月償還了這筆貸款。
工銀國際和華興資本之間的業務合作廣泛。工銀國際是華興資本港股上市的保薦人、聯席代表以及承銷商。2020年7月，在包凡力邀下，叢林上任華興資本總裁，負責華興資本旗下投資銀行業務的發展及管理，兼任華興證券董事長，直接向包凡彙報。
目前，華興證券暫由“80後”項威接管。項威是法律出身，2015年進入華興資本後涉足投資領域，2016年4月牽頭創建華興證券。2018年4月，他回到華興資本，擔任首席運營官。2021年3月，他重返華興證券擔任總經理至今。
華興資本2月16日公告披露，兩名執行董事謝屹璟及王立行將繼續負責集團的日常管理和運作。公司稱，將於適當時候作出進一步公告。
謝屹璟和王立行兩人也都是跟隨包凡打拼多年的“老將”。謝屹璟2005年和包凡一起創立華興資本，歷任多個高級管理崗位，包括金融投資人團隊董事總經理。2018年9月，華興資本在港上市時，謝屹璟是與包凡一起敲鑼的人。
“80後”、清華大學通信工程碩士王力行，2007年7月加入華興資本後才開啓投行生涯，從分析師一路幹到集團執行董事。包凡操盤的每一起知名合併案，身邊幾乎都站着王力行。Wind數據顯示，王力行2021年税前薪酬1022.7萬元，僅次於包凡的2916.1萬元。
核心高管、靈魂人物相繼失聯，華興資本似乎並未慌了陣腳，先是調整組織架構，換上新鮮血液，而包凡失聯的風聲走漏後，第一時間即披露公告，穩定軍心。從多位華興資本在職員工的反饋上看，包凡失聯的這幾天，公司日常工作照舊。
“新經濟金融服務之王”
新經濟賽道，是華興資本的起家之本。
創立華興資本前，包凡已在國際大行工作多年。2000年3月，他出任亞信的首席戰略官，負責亞信的投資、併購及戰略合作。當時，正值中國本土互聯網企業的迅速增長期，通過併購擴大規模是主要路徑，融資成為剛需。但是本土企業對美元基金瞭解不深，難以獲得國際投行青睞。
2005年，包凡創立華興資本。他的目標是為中國新經濟企業提供專業的融資、併購服務和計劃。而千禧時代的中國互聯網企業也需要這樣一位經驗豐富的國際投行精英，為它們渴求的融資併購“搭橋”。華興資本港股IPO招股説明書，“新經濟”一詞高頻出現，次數多達387次。
聚焦新經濟垂直領域，加之廣結朋友，包凡在中國互聯網發展時代無往不利。“華興最早的兩個客户是徐長軍先生和俞渝女士。”華興資本成立十週年，包凡感言，當年徐長軍計劃出售朗興科技，而俞渝正準備啓動噹噹網4000萬美金融資。
“雖然我既無品牌也無團隊，長軍兄義無反顧地認定這個項目只有交給我做，他才放心。”包凡透露，通過朋友介紹，俞渝也將融資項目交給華興，她還寄語包凡“中國以後的JP Morgan就指望你了。”
2015年，是華興資本的關鍵一年。當年，華興資本促成中國互聯網三大巨型合併——滴滴和快的、58同城和趕集網、美團網和大眾點評網。三戰成名，由此奠定包凡和華興在資本圈的江湖地位。以更長時間維度來看，中國互聯網領域的重大融資、併購、IPO都可以見到華興資本的身影，包括騰訊與京東合作、優酷與土豆合併、美團與大眾點評合併；美團收購摩拜、陌陌收購探探等等。
華興在中國新經濟融資併購領域多年保持領先地位。據2022年中報，華興資本的資產管理規模約為486億元人民幣。
轉型陣痛？
包凡失聯對於正處轉型期的華興資本來説，無疑帶來巨大不確定性。
從華興資本的業務來看，投行業務是其主要的營收來源。但近一兩年受外部環境不確定性加大、互聯網行業紅利消退等因素的影響，國內外的投行業務普遍艱難。
據IT桔子近日發佈的《2022-2023 年中國新經濟創業投資分析報告》（下稱《報告》），2022年中國新經濟一級市場投資金額較去年下降48%，其中美元交易額更是暴跌74%；同時年內僅197家投資機構比較活躍，拿到過融資的公司下降了26%。華興資本亦在2022年中報坦承，2022年上半年，港股新經濟IPO僅發行15筆，總規模低於140億元，同比下跌93%；美股僅3家新經濟中概股上市；恆生科技股和中概互聯網指數從2021年高位跌去了約70%後，在2022年上半年又繼續下跌約20%。同時，私募融資交易金額環比腰斬，平均交易規模也降至2017年以來最低
“這些給華興的私募融資、港美股IPO業務和資管業務持倉的估值都帶來了一定壓力。”華興資本中報如此表態。寒氣也傳導到了華興資本，其投行業務2022年上半年實現營收2.33億元，同比下滑近70%。
據執中數據，截至目前，華興資本共有206次投資事件，投資公司數達175家，2015年至2021年均保持在每年投資20-30次，但2022年投資次數出現下跌，僅有8次投資。
包凡對這一切或許早有預料。早在2018年，華興資本已經開始轉型，對外投資步伐放緩，更多聚焦在醫療健康和硬核科技。他表示，“2018年以後，互聯網我們幾乎就不投了。現在我們投先進製造、新能源、醫療科技，有一些相當不錯的案子，都是因為有很多優秀同事加入。”
華興資本不再只關注互聯網企業，投資範圍更為廣泛，將更多注意力聚焦醫療健康、半導體、激光雷達及新能源領域，明星投資項目不乏藥明康德、理想汽車、蜂巢能源等知名企業。
近年，華興資本管理層確有調整，當初和包凡打天下的人並未悉數留下，杜永波、王新衞、鄭熠等相繼退出了華興資本執行委員會。但也有謝屹璟、王立行等老將在華興堅守十餘年，並開始走向台前。
華興十週年時，包凡曾感言，“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就是個搭戲台的。早年的戲台太小，只能親自粉墨登場。十年過去了，這戲台也初具規模，但這出戏只靠我是唱不下去了。”
又一個十年快要過去，和包凡一起“搭戲”的朋友、夥伴越來越多，舞台也越來越大。但如果少了包凡這位主角，這出戏真的還能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