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絃
依賴進口變成了我國紙業發展中必經的環節。
紙價飛漲，江湖告急。
“618電商”年中大促第一天，李佳琦、薇婭直播間最先售罄的貨品沒有懸念——衞生紙！
不知不覺間，造紙業夢迴五年前，就連漲價理由都如出一轍：上游的紙漿、物流、能源等價格全球性上漲，直接增加了企業的生產成本。
即便3月初，國內四大生活紙企恆安集團（品諾、心心相印、優選）、維達紙業（得寶、維達）、中順潔柔（潔柔、太陽）、金紅葉（唯潔雅、清風、真真）相繼發佈漲價函，宣佈4月1日起漲價，消費者依然沒有深刻感知。原因在於大多數商超此前與供應商簽訂的年單尚未到期，價格並無明顯變化。
但縱觀整個紙業市場，漲價潮早已悄然而至。
3月31日，山東太陽集團宣佈，4月份對工業用紙和銅板紙紙機進行優化調整；
4月26日，山東華泰紙業發佈通知，計劃5月上旬對銅板紙紙機停產維保；
4月27日，晨鳴紙業決定於5月中上旬對文化紙機台停機檢修10天；
5月17日，包裝紙行業產量排名國內第一的玖龍紙業啓動了第三輪漲價，一週之內，玖龍紙業的原紙價格平均每三天上漲一次。市面上不少紙板廠彼時也已經處於第二輪漲價的狀態。
這樣的狀態與五年前別無二致，不同的是漲價幅度更大了。
公開資料顯示，2016年11月至2017年2月，國內各類紙張從一月一漲，到一週一漲。新聞紙價格上漲40%，從每噸3800元漲到5300元；白卡紙從每噸5000元漲到6500元；銅版紙從每噸5000元漲到6300元；灰版紙從每噸4800元漲到5800元……以印刷用白卡紙為例，5年來一直都保持着6500元/噸，現在卻漲到13000～14000元/噸。
造紙業究竟發生了什麼？紙價飛漲背後我們真正該關注什麼？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本文便從生活用紙切入，探究紙業原材料的前世今生。
生活中我們用到的所有種類的紙無外乎生活用紙、印刷用紙、辦公用紙、包裝用紙和工業用紙。
以常見的生活用紙為例，又分為衞生紙、餐巾紙、面巾紙、盒抽紙、手帕紙等，這些生活用紙都是由各種紙漿生產出來的。功能不同，紙漿不同。
生活用紙的紙漿按原料品種大致可分類為：木漿、非木漿（草漿、蔗漿、葦漿、棉漿）、廢紙漿三類。
不同漿料生產的紙巾質量不同。高檔紙巾都是由100%原生木漿精製而成，質好且衞生，其微生物指標、物理指標均優於其他原料，純木漿本身則帶有淺淺的蛋黃色；中檔紙巾是由草漿、蔗漿、葦漿、棉漿加工而成，質量尚可，衞生標準要次於前者；而低檔紙巾都是由回收廢紙後，打漿加工而成，常帶雜質，掉毛掉屑，衞生標準自行腦補。
插播一個小常識：
目前市場上銷售的衞生紙主要成分中如果標註着“原生木漿”，則意味着摻有非木漿或廢紙漿；如果標註着“純木漿”，則意味着主要成分都是廢紙漿，即便商家用“100%純木漿”的文字遊戲標註，也逃不開廢紙漿的成分，因為國家允許用廢紙漿製作衞生紙，至於將這樣的紙用在上面還是下面，咱們自己説了算；但對於抽紙、手帕紙這類用來擦臉的紙巾紙，最好選用“100%原生木漿”（四大生活紙企業用的基本都是原生木漿，且非常依賴國外進口）。
接下來再瞭解造紙過程：
以生產衞生紙為例，造紙主要有三步：製漿、抄紙和加工包裝。
製漿指的是用化學制漿法把木材變成只剩纖維的紙漿，大體流程示意圖是“木材→碎木塊→木漿（以木材為原料製成的紙漿）”。
首先，把砍來的樹木送進剝皮鼓去除樹皮，經削片機碎成木片，並通過篩選機去除尺寸過大的木片，再把合格的木片送進蒸煮器（蒸煮器就是一個巨型高壓鍋）。
在鍋內，木片將和特殊的藥液混合，通常含有氫氧化鈉、硫化鈉。在140℃~170℃的高温高壓下，這兩種化學物質會溶解木質素分離出纖維，蒸煮4~6小時後，就能得到褐色的粗漿。粗漿之所以為褐色，是因為裏面含有木質素，所以還需要多次清洗和漂白（這就是按照加工方法分類的化學制漿法）。
接下來是抄紙，木漿經過抄紙工序，才能變成真正的紙，這要靠一台巨型抄紙機將木漿攤薄、切割，捲成巨型捲紙。
最後是加工包裝，這些巨型捲紙會被包裝機包裝成捲紙、紙抽等不同形式。
此番紙業原材料漲價正是圍繞這個“木漿”展開的。
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木漿進口量3064萬噸，同比增加12.7%；國內木漿產量為1141萬噸，進口木漿佔木漿總消耗量的72.8%。
木漿為什麼要進口？
筆者認為第一是木質問題，不是所有的木材都適合做紙漿，並且國外很多的木材是為了專門造紙漿而種植的，一片地方分成幾波，每年只砍伐一波，木質較好。而我國多是自然砍伐，不但破壞生態，木質也好壞不一。
第二是木質加工技術的問題，原木加工成紙漿，特別是大規模、高質量的紙漿需要較高的技術門檻。
比如打印紙，首先必須製漿均勻，每一張厚薄一致，重量一致；其次要光滑，不會相互粘連；還要防靜電、不易吸潮、易上色，綜合下來就對紙漿的要求比較高。
我國雖然是造紙術的發明國家，但現代化的工業造紙經濟尚在加速期，性價比偏低的規模化高級製漿，很難滿足市場需求。
第三是基於環保，國家政策對紙業的製漿環節有限制，通常紙漿廠的污水排放量很大，污染很嚴重。國家不但在環保和固定資產投資方面的限制很嚴格，還要審查企業的規模、技術水平等，企業不得不上很完備的污水處理，投資門檻無形被抬高，經營成本也較國外一些國家高出很多。
綜上，依賴進口變成了我國紙業發展中必經的環節。
我國進口木漿來源國比較集中，從全球30多個國家和地區進口木漿，其中超過90%的木漿來自美國、加拿大、巴西、印尼、智利、芬蘭、烏拉圭和俄羅斯。
隨着疫情緩解，經濟復甦預期上升，世界航運成本也在逐漸上漲。今年3月23日“長賜”號貨輪堵塞蘇伊士運河的事件，對木漿這種長期依賴進口的原料價格有一定擾動。
最後説説當今紙業中最重要的一環——廢紙漿。
與木漿一樣，我國廢紙漿依然要依賴進口。公開信息顯示，2020年中國進口廢紙量為823.2萬噸，佔我國廢紙產量的比重不足20%。這也與國家政策有關。
《禁止洋垃圾入境推進固體廢物進口管理制度改革實施方案》《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等政策的實施目標是基本實現固體廢物零進口。這對於造紙業這個重資產、長週期、高投入的行業又增添了一堵高牆。
雖然在廢紙進口問題上，國內通過進口成品紙、再生漿，提高廢紙回收率和木漿替代已經逐步解決了廢紙進口的缺口部分。但這些替代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會持續發生，換句話説，在路上就需要時間。所以短期內存在供應緊缺的問題也在合理範圍內，漲價不可避免，亦可接受。
造紙行業此番漲價，因果歷然。隨着成本進一步提高，經營不善的小企業，最終將以破產、轉產等方式陸續退出市場，把市場讓位給有競爭力或發展潛力的企業，最終實現優勝劣汰，重新整合行業資源。
而留下的企業迫於市場、政策壓力將主動增強創新能力，技術含量高的企業將會發展得越來越好。從長遠看，造紙行業的低價競爭早已成為過去時，打造品牌、工藝創新、管理轉型是造紙行業進入良性循環的必經之路。
第一財經獲授權轉載自微信公眾號“秦朔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