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央行在發佈的《2022年第一季度中國貨幣政策執行報告》中專門提到了“建立存款利率市場化調整機制”，對存款利率市場化的最新進展進行了全面闡述。
其核心意思是，央行在今年4月指導利率自律機制建立了存款利率市場化調整機制，這個調整機制主要參照自律機制成員銀行參考以10年期國債收益率為代表的債券市場利率和以1年期LPR為代表的貸款市場利率，合理調整存款利率水平。這一機制建立意味着央行在推動利率市場化——尤其是存款利率市場化上又前進了一大步。
圖據視覺中國
事實上，早在2015年，存款利率市場化就已取得了突破性進展。當年3月、5月，央行將人民幣存款利率上限由基準利率的1.2倍依次擴大到1.3倍和1.5倍；8月放開一年期以上（不含一年期）定期存款利率上限；10月對商業銀行和農村合作金融機構等不再設置存款利率上限，利率行政管制基本放開。
但這種做法還存在一定缺陷，雖然減少了存款利率定價的行政色彩，但卻導致了自律上限存在槓桿效應，使得商業銀行中長期存款利率偏高，同樣也使商業銀行長期籌資成本難以得到有效降低，也難以傳導給實體企業信貸利率降低和解決實體企業融資貴的問題。
為此，2021年6月，央行指導利率自律機制優化存款利率自律上限形成方式，由存款基準利率乘以一定倍數形成，改為加上一定基點確定。這一確定方式較為明顯地降低了中長期存款的利率水平，提高了金融機構降低貸款利率，讓利實體經濟的能力和空間。
顯然，這一切都表明，未來央行再公佈存款基準利率也沒有了什麼實際意義，存款基準利率將被取消也是水到渠成和順理成章之事，央行公佈存款基準利率的時代也將落幕，並將告別我國的金融生活。
那麼，存款基準利率取消將對銀行、企業和民眾三者之間到底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呢？從當前現實和未來金融發展趨勢看，這種影響將體現在正面和負面兩方面，但總體是正面大於負面。
先從正面影響看，會對整個社會融資成本降低起到正面引導作用，最終促使實體企業融資貴的問題得到有效解決：
對銀行來説，中長期籌資成本將會下降，可為解決企業融資貴問題營造有利條件。由於存款利率形成由自律銀行自主確定，可大大增強存款利率形成機制的靈活性，也將增強存款利率的波動性，使存款利率變化與金融市場實際融資需求相一致。同時，在當前市場利率總體有所下行的背景下，新的存款利率定價機制有利於銀行穩定負債成本，促進實際貸款利率進一步下行，進而傳導給實體企業的信貸融資成本，使實體企業整體融資負擔下降。此外，最為重要的是，銀行長期籌資成本下降也將導致整個負債端成本減少，對於當前銀行不斷降低信貸利率起到一定抵補作用，使銀行原來不斷收窄的存貸款利差有所擴大，促使銀行經營利潤和防風險能力提高，也有利進一步提高銀行支持實體經濟的能力、激發出銀行支持實體經濟的熱情，從而為實體企業融資寬鬆創造更為有利的金融環境。
對企業來説，由於存款利率總體下降，信貸融資負擔將會減輕。存款是目前銀行最大的負債，存款利率降低，銀行負債端成本必然下降，會直接推動銀行對實體企業信貸利率的下調，使得實體企業信貸融資成本下降，進而促使實體企業生產經營負擔減輕，盈利能力和生存競爭能力提高，有利於加快企業產品創新和轉型升級步伐，為穩住中國經濟大盤、促進企穩回升以及經濟復興奠定強大的物質基礎。
對居民來説，省去了很多存款的麻煩，存款也將更加方便。不再為銀行名目繁多的存款種類去選擇而費盡心機，未來銀行存款種類也可能會大大減少，只有短期存款和長期存款兩種，且存款利率也會相對簡單，按自律銀行公佈的存款利率為準，這樣對民眾是否選擇去銀行存款以及到資本市場上投資等提供了更為清晰的方向。
再從可能的負面影響看，如果監管不到位，有可能誘發各種不惜犧牲企業和民眾存款利率的現象發生，會給存款利率定價形成機制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或衝擊，這是需要認真對待和解決的問題：
對於銀行來説，可能會利用自身的經營壟斷地位，滋生出為着自身經營利益故意壓低存款利率的人為道德風險。由於未來存款定價主要依據存款基準利率加點和參考國債收益率雙重定價模式，目前國債收益率曲線基礎薄弱以及交易量小，暫時對存款利率形成機制影響不大。未來在相當一段時期內，存款利率定價應主要參照LPR定價方式來決定。如果監督不到位或形成某些監管漏洞，則存款利率自律定價銀行有可能過分或片面考慮銀行籌資成本而不顧存款人的利益，產生人為壓價存款利率的道德風險，對存款人的利益難免會帶來較大的傷害。這需要央行加大監管力度，對存款利率定價機制實行全方位監管，確保存款利率公平公正。
對於企業來説，在資金需求上有求於銀行，也是處於弱勢地位，即便銀行存款籌資成本降低，企業貸款利率不一定會降低的風險依然存在。這需要建立一個由企業組建的存款利率或貸款利率行業自律組織，重點是加大對存款利率下降之後貸款利率的監督，對於存款利率下調之後貸款利率沒有實際下降的情況，向相差監管部門反映，避免存款利率下降而企業貸款利率沒有下降的現象發生，讓存款利率下降的好處真真切切地惠及實體企業，使實體企業融資貴的現象能真正得到有效的解決。
對於廣大居民來説，由於存款利率將會呈下跌趨勢，存款收益將受到一定影響。中國是全世界儲蓄率最高的國家，如果存款利率過低，勢必會讓廣大民眾的財富縮水。且由於民眾個人也是金融弱勢羣體，在存款利率形成機制上無法弄清真相，存在被人為壓低存款利率而減少財務收入的可能性。
由此，對於存款利率下調，應該建立有民眾參與的社會監督機制，存款利率自律定價銀行除了及時公佈信息之外，應將存款利率下調的原因以及形成機制進行完整而真實的披露，提高存款利率下調信息的透明度，讓存款利率的變化始終運行在科學合理的區間，尋找到銀行、企業與民眾三者利益的平衡點，使存款利率的合理性為全民所廣泛接受和認可。
作者 莫開偉（中國地方金融研究院研究員）
責編 任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