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2月15日，世界貿易組織（WTO）召開總理事會特別會議，任命尼日利亞候選人恩戈齊·奧孔喬-伊韋阿拉（Ngozi Okonjo-Iweala）擔任總幹事一職，奧孔喬-伊韋阿拉成為世貿組織成立以來首位女性總幹事，也是首位來自非洲的總幹事。
據世貿組織官網消息，奧孔喬-伊韋阿拉的任期將從今年3月1日開始，至2025年8月31日結束。2月15日晚，中國商務部對奧孔喬-伊韋阿拉表示祝賀，中方期待她促進世貿組織儘快恢復正常功能，推動世貿組織在抗疫合作、經濟復甦方面發揮更大作用，並推進世貿組織改革。
此次世貿組織總幹事遴選過程延續數月，其間因為美國前總統特朗普政府的反對一度陷入僵局。在拜登新政府表態支持後，奧孔喬-伊韋阿拉的任命終於獲得所有成員的認可。不過，專家指出，面對幾乎陷入癱瘓的世貿組織，奧孔喬-伊韋阿拉麪臨挑戰重重。
圖片來自WTO官方推特。
她是誰？
恩戈齊·奧孔喬-伊韋阿拉1954年出生於尼日利亞，1976年以優異的成績在哈佛大學獲得學士學位，後又在麻省理工學院獲得區域經濟學與發展博士學位。
據美媒CNBC報道，在出任世貿組織總幹事之前，奧孔喬-伊韋阿拉就曾多次創造歷史。
在尼日利亞政府內，奧孔喬-伊韋阿拉曾兩度擔任財政部長一職，也曾擔任過外交部長一職，成為首位擔任這兩個職位的女性。在任期間，奧孔喬-伊韋阿拉不僅推動了尼日利亞宏觀經濟的改革，還提高了政府管理的透明度。
此外，作為發展經濟學家的奧孔喬-伊韋阿拉曾在世界銀行任職長達25年，其間成為首位競爭世界銀行行長職位的女性。奧孔喬-伊韋阿拉還擔任過全球疫苗免疫聯盟董事會主席。
在2月15日的特別會議上，世貿組織總理事會主席戴維·沃克（David Walker）對奧孔喬-伊韋阿拉表示祝賀，他感謝奧孔喬-伊韋阿拉在過去幾個月表現出的“親切與耐心”，“所有成員都將和你共同努力，在你作為總幹事的任期內有建設性地塑造世貿組織的未來”。
奧孔喬-伊韋阿拉則在社交媒體推特上稱，“很榮幸成為領導世貿組織的第一位女性、第一位非洲人。但是，真正的工作剛剛開始。”
奧孔喬-伊韋阿拉推特截圖。
為何是她？
奧孔喬-伊韋阿拉的任命幾經波折。
2020年5月，時任世貿組織總幹事阿澤維多宣佈將於2020年8月31日提前離任。阿澤維多自2013年起擔任世貿組織總幹事，第二個任期原本將於2021年8月31日結束。他宣佈提前離任後，世貿組織於去年6月啓動了新任總幹事遴選程序，共有8名候選人獲提名。
去年10月，奧孔喬-伊韋阿拉在世貿組織總幹事競選中獲得了多數成員的支持，但時任美國總統的特朗普強烈反對奧孔喬-伊韋阿拉出任總幹事，明確支持另一名候選人、來自韓國的產業通商資源部通商交涉本部長俞明希。
一直到今年2月5日，俞明希宣佈退選。隨後，美國新任總統拜登表示，“強烈支持”奧孔喬-伊韋阿拉出任世貿組織總幹事一職。奧孔喬-伊韋阿拉的任命終獲所有成員支持。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世界經濟所原所長、研究員陳鳳英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表示，最終選定來自非洲的奧孔喬-伊韋阿拉出任WTO總幹事，是因為她比較具有代表性。“當今的世界正在轉型中，動盪性比較強、多邊性比較凸顯，因此在選擇WTO這個多邊組織領導人時，大家傾向的不一定是大國——因為原先的WTO可能是以西方為主，如今慢慢變成東西方輪換”。
陳鳳英指出，“現在這個時候，選擇大國代表WTO不一定是最有利的，因為大國的目標比較明顯，它的一舉一動都可能受到另一個大國的反感甚至反對。因此在這個變動的時期，選一個非大國代表、但又具有一定影響力的人，可能更能平衡各方利益，獲得更廣泛的認可和支持。所以，這次選擇奧孔喬-伊韋阿拉出任WTO總幹事，可以説是一次力量權衡、東西方博弈甚至美歐博弈的結果”。
從另一個角度來説，新任總幹事必須是對國際機構運營有經驗的，或者説對於改革國際機構有明確方向感的。陳鳳英表示，目前國際機構都面臨改革，而奧孔喬-伊韋阿拉在國內、國際上都有豐富的經驗，因此相比於韓國的俞明希，她是更合適的人選。
她面臨哪些難題？
奧孔喬-伊韋阿拉明確意識到自己的前路之艱。她在推特上表示，“已做好準備應對WTO面臨的重重挑戰”。
她在2月15日的線上會議上表示，她上任後的優先事項之一就是，和所有成員合作快速應對新冠疫情帶來的經濟和衞生方面的影響。奧孔喬-伊韋阿拉稱，“如果我們想要全面、快速地從新冠疫情導致的破壞中恢復，一個強有力的世貿組織非常關鍵”，“我期待和成員合作，出台並實施讓全球經濟持續發展所需的政策”。
在抗疫問題上，曾擔任全球疫苗免疫聯盟董事會主席的奧孔喬-伊韋阿拉重點關注“疫苗民族主義”的問題。奧孔喬-伊韋阿拉在接受路透社採訪時表示，“在每個人都安全之前，沒有人是安全的。現在奉行疫苗民族主義沒有好處……如果其他國家不接種疫苗，疫情還會反覆”。她還指出，如果貧窮國家不能快速讓民眾接種疫苗，全球經濟將面臨9萬億美元的潛在損失。
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貿易室副主任蘇慶義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表示，奧孔喬-伊韋阿拉上任後面臨的難題非常多。首先，從她個人來講，她雖然有在國際組織任職的經驗，但她之前的工作和貿易的關係並不大，因此她熟悉世貿組織、熟悉國際貿易還需要一個過程。
其次，世貿組織本身面臨非常多的挑戰。蘇慶義指出，此前由於特朗普政府不支持世貿組織，世貿組織幾乎陷於癱瘓。奧孔喬-伊韋阿拉上任後，能否儘快恢復爭端解決機制、推動上訴機構大法官遴選、推動WTO談判功能的恢復，都將是她面臨的難題。
“更深層次的，還有世貿組織改革問題。這個問題牽涉的利益非常廣，如何協調各方利益、推進深層改革，對奧孔喬-伊韋阿拉來説是個非常大的挑戰”，“不過，目前最重要的還是維持世貿組織的正常運轉，不要讓它的地位繼續下降，能做到這一點，就很不錯了”，蘇慶義表示。
世貿組織未來怎麼走？
世貿組織成立於1995年，目前共有164個成員。世貿組織官網顯示，世貿組織是談判產生的，其所做的一切也都是談判的結果，它也是解決各成員貿易衝突的機構，目的是建立一個完整的多邊貿易體系，推動貿易的自由流動，最終推動全球經濟的發展。
然而，隨着近些年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的崛起，再加上特朗普在任期間推行“美國優先”的政策、和多個國家大打貿易戰，世貿組織的作用受到質疑。
奧孔喬-伊韋阿拉本人也表示，世貿組織面臨着很多挑戰，亟須改革。但她強調，通過共同的努力，可以“讓世貿組織更強大、更靈活、更適應當今的現實”。
那麼，“當今的現實”是怎樣的呢？
陳鳳英表示，當今的世界正處在變遷、動盪之中，但大西洋以合作為主、太平洋以競爭為主這一格局已經凸顯，這個時候，非洲等相對不發達地區在世界格局、全球化或未來的發展中需要有聲音，這也是選擇來自非洲的奧孔喬-伊韋阿拉擔任WTO總幹事的一個考慮。
陳鳳英認為，成立26年的世貿組織正處在一個歷史性的十字路口上。幾十年來，世界一直在變遷，但世貿組織卻沒有改革，到如今，WTO發展議程中斷了、爭端解決機制癱瘓了、多哈回合談判停滯不前、上訴機構停擺，世貿組織的作用、地位都在弱化。“所以，當前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就是，如何繼續世貿組織發展議程。因為近期簽署的一些區域性協定如CPTPP、RCEP，它們涉及的問題早就超過了WTO的發展議程以及新加坡議題等”。
“在談判問題上，WTO作為一個談判場所，就是要解決貿易不公平、數字鴻溝等問題，要推動多邊合作。所以奧孔喬-伊韋阿拉麪臨的問題是，如何把新的談判啓動起來，把全球多邊建立起來，解決一些中國關切的、美國關切的、世界關切的問題”。不過，陳鳳英也表示，新任總幹事需要先解決當下最緊急的問題，然後再去推動解決世貿組織結構性的問題，也就是先易後難。
而當下最緊急的問題，則是抗疫合作以及疫後經濟恢復問題，包括推動全球疫苗公平分配，推動後疫情時代的貿易合作，消除貿易壁壘等。陳鳳英表示，“女性的一個特點就是，外柔內剛、剛柔並濟，所以希望這位女性總幹事能夠剛柔結合，努力將這個分裂的世界彌合一下，即使在她的任期內無法解決結構性的問題，也希望能夠做到一個好的過渡”。
蘇慶義也認為，世貿組織改革是一項長期的工程，沒有10年8年的時間難以取得太大的進展，因為美國、歐盟、中國在這個問題上雖然有一些共識，但仍存在很大的、難以協調的分歧，這些在奧孔喬-伊韋阿拉有限的任期內幾乎不可能徹底解決。“不過，奧孔喬-伊韋阿拉可以推動談判，努力讓各方在世貿組織體制裏達成一些共識，尤其是在一些比較容易達成共識的領域，譬如當前防疫物資的運輸貿易等。”
對於近幾年簽署的區域性多邊經貿合作協議，蘇慶義認為，目前來看，中國、歐盟都是明確支持世貿組織的，所以只要美國不另起爐灶、不試圖建立其他多邊貿易體系，世貿組織就能保持運轉。“大家普遍認可的一點是，世貿組織是一個保底的維護國際貿易秩序的多邊機構。區域貿易協定的發展確實給世貿組織造成了一些挑戰，但這些還是無法取代世貿組織的地位”。
新京報記者 謝蓮
編輯 馬瑾倩 校對 吳興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