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樂居財經 李姍姍
艾羅能源闖關科創板IPO之路一波三折。因公司聘請的資產評估機構中水致遠和保薦機構招商證券相繼被證監會立案調查,浙江艾羅網絡能源技術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艾羅能源”)IPO已兩次中止。
上市進度停滯半年後,近日迎來了更新。上交所官網顯示,艾羅能源披露了第二輪審核問詢函的回覆。
二輪問詢中,審核部門就實控人李新富、李國妹尚未償還的超4億負債進行了重點問詢,要求其説明兩人會否因大額債務到期未清償而失去對艾羅能源的控制權等。另外,艾羅能源與母公司桑尼能源之間的資金拆借、鉅額轉貸等,也成為此次監管追問的重點。
眼下,艾羅能源實控人李新富疑似學歷造假、存在提前確認收入從而虛增營收的可能、營收異常高增速、多項毛利率變動趨勢異於同行可比公司、倉儲費異常減半疑虛增利潤等現實問題,同樣等待艾羅能源給出答案。
一、實控人疑似學歷造假,借殼闖關新能源IPO
艾羅能源衝刺IPO的背後,是一位醫學生的勵志創業史。
60後的創始人李新富,畢業於浙江省衞生學校(現更名為杭州醫學院)藥劑士專業,18歲便進入浙江富陽第二人民醫院藥劑科做科員,16年間升為藥劑科主任。
2000年,正值壯年時期的李新富,不甘於屈居縣醫院當科室主任,開始籌劃自己的創業之路。兩年後,創辦成立了浙大博康,並擔任總經理。
企查查顯示,浙大博康為一家家用醫療器械公司,由李新富、李國妹夫婦分別持股50%、46.67%。另外,還由浙江大學科技創業投資有限公司持股3.33%,該公司背後為浙江大學。
與浙江大學的交臂,成為李新富人生中重要的轉折點。創辦浙大博康後不久,2007年3月,李新富還接手了另一家“浙大”公司——浙大中荷土木工,並將公司名稱變更為浙大桑尼能源,自此由醫學領域跨界進入光伏新能源領域。
而後,伴隨着浙江大學的退出,浙大桑尼能源不再用“浙大”冠名,更名為桑尼能源,併成為日後李新富資本運作的平台。2015年末,桑尼能源在新三板掛牌上市,不過,2018年2月又匆匆摘牌。退市時,桑尼能源的市值已達29億元,李新富夫婦身價超過13億元。
退市之後,李新富開始籌謀平台更大的A股市場,不過,此次上市的主體並非桑尼能源,而是其曾經的全資子公司艾羅能源。
資料顯示,艾羅能源的前身艾羅有限成立於2012年3月,由金貝能源、歐餘斯、汪林、宋元斌共同出資1000萬元設立。其中,金貝能源為桑尼能源另一家全資子公司,歐餘斯和郭華為均曾為桑尼能源核心技術人員並持有股份。
後經一系列股權變化,各股東通過桑尼能源間接持有艾羅有限股權,後者為前者全資子公司。
2020年10月,艾羅有限進行股權轉讓,桑尼能源將所持有的100%股權分別轉讓給李新富、李國妹等47名受讓方,該47名受讓方為桑尼能源股東和桑尼能源股東作為合夥人的2個持股平台。同月,公司變更為股份公司。
由此來看,與其説是艾羅能源脱離了桑尼能源,不如説是將自己注進了一個新的殼裏。
上市前,艾羅能源共有48位股東,控股股東、共同實控人李新富、李國妹夫婦合計直接持股46.75%;第三大股東中電投融和新能源為國資股東,持有公司5.32%的股份;其他21位機構股東和2個持股平台均來自桑尼能源的股東之列;另外,公司還由其他22名自然人股東合計持股11.36%。
樂居財經《預審IPO》對比桑尼能源新三板公開轉讓説明書和艾羅能源招股書發現,實控人李新富的個人履歷前後出現矛盾。艾羅能源招股書顯示,李新富畢業於杭州醫學院藥劑士專業,為中專學歷,1984年開始參加工作;而桑尼能源公開轉讓書中卻是1988年畢業於浙江醫科大學藥學專業,為本科學歷,1989年開始參加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浙江醫科大學在1999年併入了浙江大學醫學部,三年後,李新富與浙江大學共同創辦了浙大康博。箇中關係,不得不令人懷疑,艾羅能源實控人李新富存在學歷造假的嫌疑。
二、高負債和持續虧損之下,為何貸款輸血母公司?
除了股東基本上來自母公司,桑尼能源還為艾羅能源配置了不少高管和核心技術人員。
目前,艾羅能源董事、財務中心總監閆強,曾擔任桑尼能源財務副總監;公司產品中心總監、董事郭華為,曾擔任桑尼能源研發經理;董事會秘書盛建富曾在桑尼能源擔任財務總監、董事會秘書、副總經理。另外,公司四名核心技術人員中,有三名都曾在桑尼能源任職。
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在母公司資金週轉不開時,艾羅能源向其輸送了大額資金。
招股書顯示,2019年,因臨時性資金需求,在桑尼能源仍有3406.02萬元借款未償還的情況下,艾羅能源又向其出借資金2.63億元,2019年末,桑尼能源未還金額為1.42億元;2020年,艾羅能源又向其增加拆借資金3.01億元。兩年計提的利息分別為479.58萬元、828.47萬元。
除此之外,艾羅能源和桑尼能源之間存在多起轉貸行為。2018年-2020年,艾羅能源進行轉貸金額合計5450萬元,計息113.72萬元,週轉方為富陽凱勝、杭州華永、桑尼能源。據悉,富陽凱勝、杭州華永收到艾羅能源轉貸資金後,又將資金轉入桑尼能源,供其日常營運資金需求。
2019年-2020年,艾羅能源還通過銀行承兑匯票背書拆借資金給桑尼能源,期間累計2050萬元。
而大手筆借錢給桑尼能源的艾羅能源,自身還陷在持續虧損、高負債的漩渦之中。
截至2021年末,艾羅能源仍存在未彌補虧損845.67萬元,而在2019年末和2020年末,未彌補虧損分別為1.54億元和6396.09萬元。
2019年末,艾羅能源經營活動產生的淨現金流為-6545.63萬元,因借錢給桑尼能源,產生投資現金流-1.08億元。當年艾羅能源手持貨幣資金僅有2987.35萬元,而短債高達1.91億元,資金缺口1.61億元。2020年-2021年,公司資產負債率仍高達78.98%、82.51%。
據悉,艾羅能源出借的資金大多來自借款。2019年-2020年,艾羅能源分別拆出2.59億元、2.93億元的資金,其中,分別有1.85億元、1.73億元來自借款。在艾羅能源本身需要大額資金的情況下,還要貸款借錢給母公司,這樣的操作令人不解。
艾羅能源本身存在複雜的資金流水以外,其實控人李新富同樣被高額負債纏身。
截至2023年1月末,李新富有高達4.51億元的債務,其中借款本息合計3.57億元、對外擔保本息合計0.94億元。其借款大部分來自陸海良及其控制企業,向其借款本息合計3.43億元,而李新富對其借款存在3.28億元的資金缺口,除艾羅能源權益之外的現有資產難以覆蓋相關債務。
不過,陸海良為李新富女兒配偶的父親,向親家借錢,李新富有足夠寬鬆的還款期限。目前,陸海良及其控制企業已出具書面聲明和承諾,若李新富還款存在困難,相關債務可延期兩年償還本金,僅需按照合同約定支付利息。
儘管不着急還錢,但第二輪問詢中,監管依然對李新富及其控制企業的還款能力進行了質疑,要求其結合各筆債務的金額、到期期限、還款來源充分説明是否具備還款能力,並評估李新富在艾羅能源的任職資格,説明若大額負債無法清償對公司控制權清晰穩定與持續經營的影響等。
三、淨利扭虧靠政府補貼,存虛增營收之疑
1.政府補助後淨利扭虧
艾羅能源為一家光伏儲能系統及產品提供商,主要面向海外客户提供光伏儲能逆變器、儲能電池以及併網逆變器產品,應用於分佈式光伏儲能及併網領域。
2019年-2021年,艾羅能源實現營業收入分別為3.886億元、3.891億元、8.327億元;歸母淨利潤分別為13.4萬元、3306.43萬元、6293.59萬元。
其中,2020年-2021年,艾羅能源營收同比分別增長0.13%、114.01%;歸母淨利潤在2019年實現扭虧,並在2020-2021年均實現大幅增長。
不過,艾羅能源淨利扭虧和增長的背後,是靠政府補助。2019年-2020年,公司計入當期損益的政府補助分別為427.58萬元、1311.55萬元,佔當期歸母淨利潤的比例分別達3190.9%、39.67%。
此外,還有計入當期損益的對非金融企業收取的資金佔用費分別479.58萬元、828.48萬元。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後,2019年-2020年,艾羅能源的淨利潤分別為-494.39萬元、1921.14萬元。
2.營收高增速異常
報告期內,艾羅能源的收入主要來源於儲能逆變器、儲能電池、併網逆變器、配件及其他。
2021年,公司營業收入結構出現重大變動。當期,儲能電池營收金額達到3.83億元,同比攀升246.35%,銷售佔比從2020年的28.45%上升至46.07%。
此外,儲能逆變器、配件及其他業務的收入也實現大幅增長,收入金額分別為1.83億元、5301.69萬元,同比分別上升228.07%、313.37%。
對於儲能產品收入的大幅提升,艾羅能源表示,主要是2021年開始,隨着儲能市場的擴大,公司儲能系統及產品銷量大幅增加,已成為公司主要產品。
2021年,艾羅能源儲能電池、儲能逆變器的銷量分別為196.99MWh、2.34萬台套,同比分別增長310.4%、304.75%。
據中關村儲能聯盟(CNESA)統計數據,截至2021年底,全球已投運儲能項目累計裝機規模約209.4GW,同比增長9.58%;據賽迪顧問數據,2020年全球儲能逆變器出貨量約5.9GW,同比增長31.11%;據IHS Markit統計,2021年全球逆變器的新增及替換整體市場規模將達到約187GW,同比增長37.8%。
可見,艾羅能源的儲能電池和逆變器的銷售增長速度已跑贏整個行業。不僅如此,其增長速度還遠超國內頭部儲能電池和儲能逆變器生產企業。
數據顯示,2021年,儲能電池行業市佔率前三名企業派能科技(688063.SH)營業收入為20.63億元,同比增長84.14%;市佔率為11%,排名第三的比亞迪(002594.SZ)電池及光伏業務營收為164.71億元,同比增長36.27%。
2021年,逆變器行業市佔率31.3%、排名第一的陽光電源(300274.SZ),其逆變器產品營收為90.51億元,同比增長20.44%;市佔率23.1%、排名第三的錦浪科技(300763.SZ)儲能逆變器產品營收為1.76億元,同比增長370.85%。
不過,艾羅能源的市場地位並不高,在儲能電池方面,2021年公司的市場份額為4.1%;同期,在逆變器方面的市場份額僅有1.4%。
市佔率及市場地位毫無優勢的情況下,支撐艾羅能源收入異常高增速的底氣又是什麼?
3.提前確認收入之疑
從銷售收入季節分佈上來看,2021年第四季度,艾羅能源收入佔比較大,達到2.72億元,佔比32.69%。而2019年-2020年第四季度,公司收入佔比均在25%左右。突然增多的收入佔比,是否存在提前確認收入從而虛增收入的情況,需艾羅能源做出解釋。
從銷售模式上來看,艾羅能源的客户類型主要包括貿易商、ODM客户和系統集成商。
2021年,其ODM客户的銷售收入飆升,達到2.48億元,同比上升超30倍,佔比從2020年的2.03%增長至29.78%。
對於ODM客户收入的快速增長,艾羅能源解釋稱,是與韓華集團逐步建立、深化合作關係所致。
招股書顯示,2021年,韓華集團成為艾羅能源新增第一大客户,為公司主要的ODM客户,當期向其銷售金額1.87億元,佔總銷售額的比例達到22.44%,佔公司ODM客户銷售額的比例達75.43%。存在高度依賴單一大客户的情形,一旦韓華集團與艾羅能源解除合作,公司的業績將受到巨大影響。
四、毛利率變動異於同行,倉儲費減半疑似增肥利潤
樂居財經《預審IPO》注意到,2020年,艾羅能源的營業收入僅比2019年增加45.7萬元,而同期淨利潤卻增加了3293.03萬元。在營收未有突破的情況下,淨利潤卻大幅上升,其中存在蹊蹺。
一方面,是艾羅能源壓低了營業成本。2020年,公司主營業務成本為2.28億元,同比下降7.76%。其中主要為直接材料,該項金額為1.93億元,同比下降12.82%。艾羅能源表示,2020年疫情影響導致材料價格略有下降。
成本的下降使得毛利上升,2020年,公司主營業務毛利為1.61億元,同比增長1960.79萬元;毛利率為41.5%,同比上升4.99個百分點。
不過,艾羅能源多項業務毛利率變動趨勢與行業可比公司相反。例如,在儲能逆變器上,2020年可比公司固德威該項業務毛利率同比下降1.88個百分點,而艾羅能源則上升0.69個百分點;在併網逆變器上,同行業可比公司毛利率均值在2020年下降0.29個百分點,而艾羅能源卻上升了7.18個百分點。
另一方面,是降低了期間銷售費用。2020年,艾羅能源銷售費用為5994.53萬元,同比下降29.55%。不過,銷售成本變動趨勢與營收增長趨勢相反。
具體來看,銷售費用主要包括職工薪酬、產品質保金、倉儲物流費、宣傳推廣費等。2020年,艾羅能源銷售人員薪酬為2363.1萬元,同比下降11.72%;倉儲物流費為864.98萬元,同比大幅下降72.03%。
對此,艾羅能源解釋稱,職工薪酬下降主要受疫情期間員工人數變化及社保減免等因素影響;倉儲物流費主要為產品銷售而產生的運費、倉儲等費用,2020年公司按照新收入準則規定將運費計入主營業務成本,從而導致倉儲物流費下降。
據招股書,2020年,艾羅能源的運費成本在主營業成本的其他成本中表現出來,該費用為1370.01萬元,加上當期倉儲費864.98萬元,倉儲物流費合計2234.99萬元。
2019年,公司倉儲物流費為3092.37萬元。在2020年公司銷售金額並未出現下降的情況下,倉儲物流費卻比2019年少了近860萬元。若這兩年的物流費用相當,則是2020年的倉儲費較上年減半。
而2020年,艾羅能源的存貨為1.3億元,同比僅下降兩成左右。公司減半的倉儲費用裏是否存在關聯交易,以及是否存在財務造假從而虛增利潤,還需艾羅能源作出合理解釋。
2019年-2021年,艾羅能源銷售費用分別為8508.32萬元、5994.53萬元、1.04億元,銷售費用率分別為21.89%、15.41%和12.51%,明顯高於同行業的平均水平9.74%、6.41%和6.07%。
作為科創板IPO企業,艾羅能源的研發實力備受關注。不過,相較於銷售費用,艾羅能源在研發上的投入稍顯遜色。2019年-2021年,公司研發費用分別為3041.82萬元、3371.28萬元和5558.83萬元,研發費用率分別為7.83%、8.66%和6.68%;而同行可比公司研發投入均值分別為1.29億元、1.71億元和2.64億元。
在專利方面,目前,艾羅能源及子公司擁有已註冊專利91項,其中,包括30項發明專利、42項實用新型專利、19項外觀專利。不過,其30項發明專利中,有20項是2021年-2022年獲得授權,存在上市前突擊大量申請專利的可能。
文章來源:樂居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