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ESG組
作者 | 夜航船
頭圖 | 視覺中國
本文是#ESG進步觀察#系列第002篇文章
本次觀察關鍵詞：電子煙、社會責任
2022年11月底，國際權威指數機構MSCI（明晟）公佈的最新年度環境、社會及管治(ESG)評級結果顯示，RELX悦刻(霧芯科技，NYSE:RLX) MSCI ESG評級由CCC級躍升4級至A級。
ESG是近年來熱門的用以衡量機構可持續發展績效的評價體系，被投資者作為企業長期價值的評判依據之一。説是原罪滿滿大概是誇張，但作為嗜好品，煙和酒被明確排除在ESG投資之外，應該被“負面篩選”一票否決。
所以國內的電子煙龍頭企業悦刻的此次大幅評級上調頗為引人關注。
據網上各家媒體發佈的通稿，此次悦刻評級上調，代表資本市場對其在商業道德、未成年人保護、產品安全與質量、供應鏈勞工標準、化學品安全等方面表現的高度認可。
虎嗅ESG組對此向悦刻發出想要進一步瞭解的採訪邀約被婉拒，悦刻表示希望儘可能保持低調。
悦刻的故事和故事之外
那麼悦刻的真實ESG情況究竟如何？
悦刻的ESG評級提升，主要原因在於公司合規性的改善。我們來看下悦刻都做了哪些努力。以下均來自悦刻2021ESG報告。
悦刻在報告中指出，平均1000個研發樣品中只有1.5個能通過層層檢測，最終上市銷售，產品零召回。
除了研究產品本身，悦刻不斷探索電子煙對個體健康和公眾健康的影響，尤其是長期健康的影響。目前，悦刻已產生了少量科研成果，比如在SCI期刊《生態毒理學和環境安全》上發表了一篇論文，驗證電子煙在肺部細胞層面的減害作用。
在保護未成年人方面，悦刻設置了完備的制度。首先做到合規，不在學校周圍開店、產品門店不向未成年人銷售、取締電子煙自動售貨機等。也為門店配備了“向陽花系統”，進一步驗證銷售者證件年齡和麪部識別，確保只有成年人才能購買電子煙產品。同時，悦刻利用大數據快速篩查訂單情況，判斷專賣店是否違規售賣給未成年人，一旦發現，嚴厲處罰。
環保方面，悦刻提倡綠色低碳消費理念。截至2022年6月，對廢棄空彈進行回收的“空彈新生”回收計劃已覆蓋全國188個城市。
但是，之於一份ESG或社會責任報告，投資者與外界更應該關注的不是公司説了什麼，而是沒有説什麼。
悦刻沒有提及自證安全性的核心。
電子煙品牌最能證明自身安全性的一步可能就是獲得美國FDA的PMTA監管認證。美國電子煙市場佔全球近50%，PMTA認證極具權威。
國內的電子煙品牌，只有伯德在這一步有實質性的進展。伯德於2021年1月進入PMTA實質性科學審查階段，包括3款硬件以及6款煙油已通過第二輪審核。
彼時悦刻的回應是，最早將在2021年底向FDA正式提交PMTA申請。根據目前的PMTA追蹤消息，尚未查到悦刻的任何申請。
悦刻沒有提及不透明的用户增長。
不管是從道德還是政治正確的層面，電子煙的用户擴大隻能替代，不可拉新。“現有煙民”才是最穩妥的對標羣體。但電子煙處於一個兩難的境地是，現有煙民因為口感看不上，非煙民因為新潮和好奇躍躍欲試，尤其是年輕人。這是電子煙行業最遭人非議的痛點所在，觸碰了監管和大眾的逆鱗。
悦刻沒有提及向陽花系統的有效性。
保護未成年人的制度看似完備，實則防君子不防小人，許多非正規渠道的交易防不勝防，是難以規避的灰色地帶。況且，“一物一碼”的追溯制度原本就是《電子煙管理辦法》的要求。
電子煙行業的ESG困境
不僅悦刻，整個電子煙行業在ESG實踐上依然困境重重。
儘管有部分國家支持傳統煙草使用者轉吸電子煙。比如新西蘭，2008年以後出生的年輕人或將終身“禁煙”，但不限制電子煙。理由是新西蘭政府認為電子煙的危害更小，且能幫助煙民戒煙。
但主流態度依然是否定的。
世界衞生組織多次警告電子煙的危險。特別強調由於電子煙上市時間較短，並沒有足夠的數據顯示其對健康的影響，尤其是長期影響。並且，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使用電子煙的青少年非煙民在以後的生活中開始吸煙的機會至少增加一倍。
除了國內已有收緊的監管政策以外，世衞組織在2021年的《關於全球煙草流行的報告》中，特別關於電子煙向各國監管者提出：保護社會和企業界的禁煙努力，防止煙草行業干預公共衞生事業。
這是世衞組織對於過去十年中數十億美元用於研究和開發下一代低風險產品的有力回應。
所有的電子煙公司都嘗試説服監管機構相信電子煙比傳統煙草的危害小。2022年3月，韓國電子煙公司與食品藥品安全部之間進行了激烈博弈，但韓國最大的煙草公司KT&G拒絕加入這場討伐行動，覺得公開挑戰政府權威不妥。KT&G有龐大的電子煙業務。但早在2018年，KT&G就表示 "完全理解政府分析電子煙危害性的目的"，"電子煙也可以歸類為傳統香煙"。
包括 FDA 在內的世界各地的公共衞生當局都認為，電子煙產品存在連續的風險。煙草製品和電子煙都對健康構成威脅，最安全的方法是不吸。
從環保層面，電子煙也不佔優勢。世衞組織在2022年發佈的報告《煙草，毒害我們的星球》中強調，香煙、無煙煙草和電子煙等產品加劇了塑料污染。
電子煙本身仍然是問題
除了悦刻，韓國的KT&G、美國煙草公司菲利浦莫里斯國際（PM）和英美煙草（BAT）等旗下囊括電子煙業務的大型煙草公司都在多個權威ESG評級機構上得到漂亮的評分。這固然利於這些公司贏得公眾的尊重和投資者的信心，但由於電子煙行業的特殊性，公眾不該對這些評級結果不加批判地全盤接受。
美國經濟學家大衞·亨德森（David Henderson）有言，許多公司從事企業社會責任不是出於信念，更多是為轉移非政府組織的批評。煙草行業尤甚。
菲利浦莫里斯國際（PM）的CEO 傑弗裏·拜博（Geoffrey Bible）清楚地知道，煙草公司的形象重塑和慈善事業是不夠的，煙草產品本身才是主要問題。
PM 負責問題管理和戰略與社會責任的副總裁大衞·尼科利 (David Nicoli)對此強調，PM 必須關注煙草以外的問題，例如童工、人權以及制定公司道德行為準則，以轉移針對煙草本身的攻擊。
煙草控制的研究者肯尼斯·華納（Kenneth Warner）曾質問PM：之於社會責任，煙草公司應該做什麼？PM的回答是：尋求降低吸煙的危害，希望只向知情且願意的成年人進行負責任營銷，對科學界和公共衞生界做出回應。
華納對此表示懷疑。他提議，煙草行業若想真正盡到社會責任，應該放棄廣告和促銷，支持大幅增加消費税，將青少年預防計劃移交給中立機構，並接受政府的有效監管。
顯然，在電子煙是否確實優於傳統煙草尚未得到定論之前，社會責任對於電子煙行業的“苛求”依然應該等同於傳統煙草。目前正在積極開闢咖啡新業務的悦刻應該也很清楚，ESG評級上升遮掩不了的根本問題，依然是電子煙產品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