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Tom Hancock and Enda Curran 編輯:嗷嗷豬
[ 華爾街文摘譯 - 原文 Bloomberg -- 2020年12月17日]
中國央行正獨自發出收緊貨幣政策的信號,擴大了中國與其他大型經濟體之間的分歧,這將影響明年的全球資本和貿易流動。
由於世界上大多數主要國家仍在與新冠流行病作鬥爭,並努力從嚴重的衰退中恢復過來,而中國的經濟今年有望增長約2%,到2021年將超過8%。
這使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易綱能夠將注意力轉移到創紀錄的債務負擔上,最近幾周發生了一系列企業違約,這一問題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他誓言要規範政策,這是向分析師發出的信號,他將尋求限制信貸擴張。
隨着國際投資者爭相購買高收益債券,這一政策轉變使人民幣升值,這給北京提供了加速向世界開放金融的空間。但這種資本流入也有可能使中國成為全球波動的潛在源頭,其市場的波動規模之大前所未見。
有關貨幣政策立場的更多線索,可能會在本週召開的中央年度經濟工作會議上出現。有關債務控制的措辭強硬,預示着決策者將以多快的速度控制信貸增長。
易綱的保守主義來自兩個方面:一是疫情控制帶來的良好經濟基本面,二是政策制定者確信寬鬆的貨幣政策會增加金融風險,上海高級金融學院教授朱寧(他曾為中國央行提供建議)説,隨着經濟穩步復甦,“市場情緒正逐漸從更加包容轉向更加厭惡風險。”
很少有分析師預計中國央行至少會在2021年上半年上調主要政策利率。但它可以通過其他手段減緩銀行放貸的增長,例如減緩流動性注入的步伐,或以降低銀行利率為目標抑制放貸。
--危機的作用
此前,中國在亞洲危機中發揮了關鍵的穩定作用。在20多年前的亞洲金融危機中,中國決定不讓人民幣貶值,這為該地區提供了一個穩定的基礎。在2007-08年全球金融危機期間,中國政府保持了人民幣匯率穩定,並通過大規模刺激措施提振了經濟,刺激了對大宗商品的需求,提振了全球新興經濟體。
“中國總是試圖在危機期間充當‘磐石’,這意味着人民幣會保持穩定,”精品研究公司CrossBorder Capital Ltd.的創始人邁克爾·豪厄爾(Michael Howell)説。“磐石”是中國貨幣的另一種名稱。
中國的經濟增長通過其龐大的製造業對原材料和中間產品的需求,對亞洲經濟體產生了巨大影響,同樣,人民幣匯率的變動也對亞洲其它地區產生了越來越大的影響。這將使中國及其近鄰重現金融危機後的良好表現。
彭博經濟學説……
在經濟強勁復甦的背景下,中國央行(PBOC)似乎正開始向中性立場轉型。中國央行在其第三季度貨幣政策報告中再次提出了將貨幣政策(M2和信貸)與名義GDP增長保持一致的意圖——這是2018年和2019年的一項關鍵指標,在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的報告中沒有出現。我們認為,這標誌着在新冠肺炎危機期間,出於支持增長的立場,中國向避免風險積累的方向傾斜。
百達資產管理公司(Pictet Asset Management)的經濟學家認為,受人民幣貿易結算增加的推動,亞洲已發展成為一個“人民幣集團”。他們估計,2019年歐盟佔全球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例約為23%,而2006年僅為5%。
經濟表現和政策方法分歧的核心是,今年下半年成功阻止了冠狀病毒的大規模爆發,使實體經濟恢復增長。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ohn Hopkins University)的最新數據顯示,過去一個月,中國新記錄的新冠肺炎病例大多數是輸入性病例,而美國則有550多萬例。
舊金山Matthews國際資本管理公司的投資組合經理Teresa Kong説:“2020年實際上是一個關於兩個世界的故事:一個是Covid-19得到控制的世界,另一個是Covid-19沒有得到控制的世界。”“中國無疑處在一個成功遏制Covid-19的世界。因此,我們需要在這種背景下審視中國的貨幣政策。”
黃育川,前世界銀行中國區負責人,現為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亞洲項目高級研究員,他説,中國在Covid期間的突出表現意味着它將比大多數西方經濟體領先一兩年。
他説:“這些國家有潛力比其他國家更強地走出危機。”這是因為“中國的反彈並不像西方那樣是由財政和貨幣政策推動的。消費復甦建立在生產的基礎上,這是一個更可持續的基礎。”
從央行的資產負債表看,中國與世界其它地區的對比似乎最為明顯。中國央行今年增加了不到3,600億美元的資產,但美國、英國、歐元區和日本央行的資產總額增加了5.6萬億美元,僅美聯儲(Federal Reserve)的資產負債表就從3月初到6月中旬增加了3萬億美元。
瑞士再保險公司(Swiss Re AG)駐蘇黎世首席經濟學家、曾任職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傑羅姆•讓•海格里(Jerome Jean Haegeli)表示:“中國央行的政策分歧確實非常顯著,而且是近代史上最顯著的。”
中國央行沒有像全球其他銀行那樣重視自己的資產負債表,原因之一是它在很大程度上把增加貨幣供應和降低利率的任務交給了國有銀行。它降低了銀行的準備金要求,這意味着銀行有更多的現金用於發放貸款。
隨着經濟再度增長,政策制定者已經暗示,他們希望信貸擴張的步伐更加可持續。相比之下,美聯儲、歐洲央行(ECB)和日本央行(Bank of Japan)都宣佈了計劃,將在明年維持並加大刺激力度。
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PBOC)首席顧問盛祖(Andrew Sheng)表示:“發達經濟體的央行將試圖利用實際負利率和通脹,侵蝕其主權債務的實際價值。”他表示,"這就是為什麼實際資金將流向那些經濟增長、生產率提高以及貨幣和匯率政策穩定的經濟體”。
中國政府債券和美國國債的收益率之差已經接近紀錄高位,許多市場人士預計明年兩者之間的差距將進一步擴大。
在2010年至2014年期間,中國政府允許人民幣持續升值。在這個時期,資本賬户日益開放,人們對人民幣在全球扮演更大角色寄予厚望。這種局面在2015年戛然而止,當時人民幣突然貶值引發了資本外流。紐約梅隆銀行(Bank of New York Mellon)市場策略師傑夫·於(Geoff Yu)説,政策制定者已經從那個錯誤中吸取了教訓。
過去幾年,中國對全球經濟的溢出效應,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實際”渠道產生的,比如中國對原材料和為其供應鏈提供原料的中間產品的需求。據前美國駐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代表、現供職於政策智庫官方貨幣和金融機構論壇的索貝爾(Mark Sobel)説,現在,隨着各國政府謹慎開放,對世界其他地區的“金融”溢出效應可能會大得多。
中國央行辯稱,其謹慎的做法使其有更多空間應對未來的衝擊。它在11月發佈的一份金融風險報告中寫道:“中國經濟發展潛力、韌性強、迴旋餘地大、政策工具多的基本特徵沒有改變。”它經常警告過低利率的負面影響。
倫敦對沖基金和諮詢公司Eurizon SLJ Capital的負責人任 Stephen Jen 表示:“我把中國央行稱為‘亞洲央行’,是為了傳達這樣一種觀點,即中國央行是為數不多的幾家擁有多週期視角的央行之一。”央行認為,“政策的設計不僅要應對當前週期,還要應對下一個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