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8年談判，《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CEP）於2020年11月15日簽署。2022年元旦當天，RCEP對文萊、柬埔寨、中國、日本、新西蘭等10國正式生效。剩餘成員國也將在完成國內批准程序後陸續生效實施。
進入生效階段的RCEP受到各方的期待。RCEP生效近一個月來，成員國企業已經在RCEP框架下運轉往來。這份全球最大的自由貿易協定，帶來新的市場空間，也同樣帶來更強的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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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白銀的實惠
“在全球疫情蔓延、貿易保護主義不斷抬頭以及全球價值鏈重構背景下，進入生效階段的RCEP作為貿易和投資的重要引擎，受到各方的期待和歡迎。”華東師範大學哈薩克斯坦研究中心執行主任王海燕向《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亞太市場比以往增加了樂觀的氣氛，也影響了人們對消費和前景的預期，變化越來越明顯。RCEP正在成為區域內經貿規則的‘整合器’，各國超市、商店的商品越來越豐富，全球經濟重心逐漸東移，疫情之下域內市場的信心得到提振。”
中國海關數據顯示，RCEP生效近一個月來，截至1月25日，中國出口企業申領原產地證書和開具原產地聲明共24695份，貨值92.5億元，主要商品為賤金屬、化工品、黃酒、鞋靴等。267票RCEP項下進口貨物順利通關，貨值4.6億元，主要享惠商品為賤金屬、化工品、潤滑油等。
“協定簽署以來，相關企業利用協定的熱情高漲，積極申請RCEP項下優惠原產地證書，獲得了真金白銀的關税優惠。”商務部國際司司長餘本林表示。
王海燕表示，與其他貿易協定相比，RCEP包含了諸多促進區域貿易投資便利化的重要的貿易及投資規則變化。
第一，貨物貿易方面，RCEP生效後，區域內90%以上的貨物貿易將最終實現零關税；RCEP達成的貨物貿易領域價值最大的成果，即規定了區域內的原產地累積規則。RCEP是第一個對電子商務制定了一套明確的規則，覆蓋了無紙化貿易、電子認證和電子簽名等。
第二，服務貿易各國在RCEP項下的開放水平都顯著高於各自“10＋1”協定。對中方而言，開放承諾達到了已有自貿協定的最高水平，承諾服務部門數量在中國入世承諾約100個部門的基礎上，新增開放22個部門，提高37個部門的承諾水平。除了市場開放及相關規則外，還對金融、電信等領域作出了更全面和高水平的承諾，對專業資質互認作出了合作安排。
第三，在投資領域，中國在對外談判中達成了有史以來首張對製造業、農業、林業、漁業、採礦業5個非服務業領域投資自由化承諾的負面清單。除了投資自由化外，很重要的是，投資章節本身還包括很全面的投資保護、投資促進和投資便利化措施。尤其是投資保護，將顯著提升投資政策的透明度和信心，進一步吸引區域內外的投資。各方還在貿易救濟、政府採購、競爭政策、中小企業、經濟技術合作等領域達成了較高水平規則。
第四，衞生和植物衞生措施方面，RCEP推動各方在標準的認可、技術法規和合格評定程序中減少不必要的技術性貿易壁壘，並鼓勵各方的標準化機構加強標準、技術法規以及合格評定程序方面的交流與合作。
長期參與自由貿易協定談判技術支持的上海對外經貿大學上海國際貿易中心戰略研究院執行院長姚為羣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在市場準入方面，RCEP是中國首次在自貿協定項下以負面清單形式對投資領域進行承諾，對完善國內准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外商投資管理制度，鎖定國內壓縮外商投資負面清單改革成果，實現擴大外商投資市場準入具有重要意義。
在“自然人移動”方面，與以往協定相比，RCEP承諾區域內各國的投資者等各類商業人員在業務開展國能獲得一定居留期限，享受簽證便利，開展各種貿易投資活動，總體水平均基本超過各成員在現有自貿協定締約實踐中的承諾水平。
值得關注的是，RCEP在投資規則、知識產權、電子商務、競爭、政府採購等議題中引入了高標準國際經貿規則，如在電子商務方面，中國首次在符合中國法律法規的前提下在自貿協定中納入數據流動、信息存儲等規定，電子商務領域包括了促進無紙化貿易、推廣電子認證和電子簽名、保護電子商務用户個人信息、保護在線消費者權益等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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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有更多爆發式增長
在RCEP 15個成員國中，還有5個國家預計將在未來幾個月內批准加入。
印尼經濟事務協調部長Airlangga Hartarto表示，印尼可能在2022年第一季度批准加入RCEP。
印尼作為“中國朋友圈”的重要合作伙伴，已經成為中國在東盟的第一大工程承包市場和第二大投資目的國，中國也是印尼第一大貿易伙伴、進口來源和出口市場。
金光集團APP是一家位於印尼以製漿造紙為主營業務的華人企業，近年來，APP始終致力於促進中國與RCEP區域國家在漿紙領域的貿易往來。
1月1日，RCEP在中國生效後，欽州海關為金光集團在欽州設立的子公司廣西金桂漿紙業有限公司出口至泰國的紙製品簽發了RCEP首批原產地證書。該批產品貨值152萬元，為企業爭取關税減讓4.7萬元。
金光集團APP（中國）副總裁、中國僑商聯合會副會長翟京麗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RCEP的正式生效，在不斷增強亞太區域內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與安全性的同時，將進一步推動實現價值鏈更深層次的完善與融和。
“受疫情影響，在產業鏈與供應鏈上，區域化、本土化、近岸化、在岸化等趨勢日益顯現。RCEP把15個成員國的域外貿易轉為域內貿易，從而為產業鏈、供應鏈的暢通提供了完善的機制保證與政策環境，而且能夠充分發揮各成員國的能力，通過市場競爭和相互配合，形成圍繞RCEP成員國的更強勁、更有效的產業鏈和供應鏈。”
印尼是林業資源豐富的國家。近年來，APP在印尼生產的紙漿等原材料，出口到中國市場的數量與金額都始終保持着穩定的增長態勢。RCEP在印尼生效後，“將會有更多印尼或者東盟國家的優質紙漿以及原材料出口到中國，再將中國製造的優質成品出口到更多國家，進一步助力中國造紙行業的健康快速成長”，翟京麗説。
從規模和輻射面而言，RCEP的影響力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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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CEP是全球最大的自由貿易協定。從涵蓋的面積來看，15國的領土面積加起來最廣，橫跨東亞、東南亞、南亞、印度洋和南太平洋；從人口來看，RCEP所涉及的人口占全球總人口近30%；從經濟體量來看，成員國經濟總量佔全球GDP的31.6%，雙邊貿易額佔全球總貿易額的28.5%。其次是兼顧發展中國家的利益。目前15個成員國中，除了澳大利亞、新西蘭、日本和韓國，東盟10國與中國這11個國家都是發展中國家。”華中科技大學國家治理研究院研究員王鵬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RCEP對所有成員國來説都是平等、互利、多贏的。”
RCEP實施之後，從各成員國、企業再到民眾層面，都將享受到切實的紅利。
姚為羣認為，共贏是RCEP的基本特徵。根據其科研團隊的量化評估，以RCEP談判啓動年2014年為基期，在RCEP各成員國全面履行各項義務後，東盟相對受益最大。東盟10國中，在實際GDP方面，文萊將增1.8%，柬埔寨將增9.5%，印尼將增1.6%，老撾將增4.8%，馬來西亞將增9.6%，菲律賓將增5.7%，新加坡將增6.2%，泰國將增3.6%，越南將增加14.7%；在進出口貿易方面，菲律賓、柬埔寨、泰國和越南的出口將分別增加57.8%、30.8%、24.2%和22.1%，進口將分別增加67.7%、33.2%、27.9%和23.4%。同時，非東盟國家也將獲益。在實際GDP方面，澳大利亞將增1.7%，中國將增1.5%，日本將增1.9%，韓國將增4.7%，新西蘭將增2.5%；在進出口貿易方面，韓國出口增幅最大達7.8%，中國進口增幅最大達10.6%。RCEP對其成員國國民收入的影響均為正向效應，其中，澳大利亞、中國、印尼、日本、韓國、菲律賓、新加坡、泰國和越南的提升幅度，較基準年均超過百億美元規模。
王海燕表示，RCEP提出要充分共享與中小企業發展有關的信息，對企業來説，進口成本降低和出口機遇增多，跨境電商、互聯網金融、在線辦公、在線教育、在線問診等新業態新模式將迎來更大發展機遇，這將使國內消費者享有更優惠的價格與更高質量的服務。
普通民眾亦可從RCEP中體會到切實好處。近一個月來，成員國人民開始有越來越多的獲得感。“一個明顯的變化是：流通成本降低，貿易範圍擴大，得實惠的首先是各國消費者，成員國人民可以用更便宜的價格、更便利的渠道選擇來自更多國家更多、更新鮮的進口產品，例如越南的火龍果、泰國的榴蓮和椰青、菲律賓的鳳梨等。由於税率降低企業交易成本會下降，商業合作機會會增加，在商品貿易領域，未來將會看到更多爆發式的增長。”王海燕説道。
推升全球自由貿易水平
簽定RCEP是亞太地區經濟一體化的重要一步，15個國家形成大型區域貿易協定，其規模具有示範意義。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中國WTO研究院院長屠新泉認為，目前WTO仍是全球貿易體制基礎，但WTO體系自由化水平相對較低。在這個基礎之上，各個國家、地區推進區域、雙邊自由貿易協定，試圖進一步提高貿易自由化水平。
“RCEP就是在亞太地區形成了規模較大的自由貿易區，這在總體上提高了全球貿易自由化程度，相當於在一個平台上又形成一個高地，具有非常積極的推動意義，同時也能帶來一定競爭，因為亞太地區的自由化程度提高之後，其他地區也會感受到壓力，所以也可能會產生競爭效應，推動其他地區進一步推高貿易自由化水平。”屠新泉表示。
但挑戰同時存在。1月26日，在商務部專題新聞發佈會上，工業和信息化部運行局局長羅俊傑表示，要看到在我國製造業享受RCEP紅利的同時，相關產業和企業也面臨來自RCEP的更高標準、更嚴規則和更強競爭。
“我們將面臨RCEP成員國更加激烈的競爭。東盟、日本、韓國等成員國也能直接享受RCEP協定中關税減讓和原產地累積規則帶來的好處。我部分中高端產業也將受到來自日韓產品的競爭，一些優勢產業也將面臨來自東盟的貿易競爭。同時，RCEP協定將進一步降低區域內投資壁壘，加快資源整合，吸引我在相關產業向東盟國家擴大布局，我中西部地區也應加大綜合配套能力，積極承接產業轉移。再比如，我與成員國的貿易往來將愈加緊密，我國企業在積極擴大進出口的同時，也要妥善應對貿易摩擦。”羅俊傑表示。
這樣的顧慮在企業層面也有所反映。在翟京麗看來，RCEP最大的挑戰就是在面對未來有可能產生的相關產業轉移的情況下，要如何加速自身的經濟轉型，如何因地制宜地將自貿區戰略與區域地方發展戰略進行融合。
“15個成員國當中，有一些是發達程度欠佳的東盟國家，一些勞動密集型的產業很可能轉移到這些國家。面對着中國勞動力紅利即將消散的大趨勢，如果下一步還想靠進出口支持經濟增長，唯一的辦法就是要往產業上游走，不斷進行產業升級，不斷增加產品附加值，從而消化我們不斷上升的成本壓力，保持我們的競爭力。”
對於確定的挑戰，屠新泉認為，RCEP自由化水平總體來説比較高，但對各個成員的要求有差異，也存在一定各自實施的難度。“從實施的過程來看問題並不大，但持續影響仍需觀察，RCEP是一個大型的自貿協定，對於各個成員國的企業、產業的發展到底是什麼影響，需要一定時間的觀察，可能各自有各自的顧慮。如果説這些顧慮變成了現實，確實對一些國家的產業發展造成比較大的影響，有的成員國可能就會在執行過程中提出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總體來看，仍可樂觀預期RCEP的執行過程，未來RCEP仍有進一步升級的空間”。
屠新泉還判斷稱，從亞太地區的情況來看，CPTPP和RCEP的融合存在可能性。去年，中國也申請加入CPTPP，如果中國能夠成功加入CPTPP，那麼RCEP跟CPTPP合一的可能性很大。
記者 袁源 李曦子 周秭沫
編輯 程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