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勤舉報門啓示：“販賣”審計意見要不得

　　每經評論員 王硯丹

　　近日德勤事件鬧得沸沸揚揚。一位代號“YW”員工的50頁PPT引起軒然大波，直指審計過程中存在未執行抽憑程序、胡亂填寫憑證日期和金額等違規行為。對此，德勤很快就發出公告稱：“未發現任何證據影響我們審計工作的充分性，因此相關審計工作支持我們的審計意見。我們會對收到的任何質疑進行調查”。

　　然則樹欲靜而風不止。不但資本市場、審計圈議論紛紛，連證監會都發聲：已經安排對舉報事項進行核查，也要求德勤內部自查，後續情況將持續跟進。

　　筆者認為，無論這位員工出於怎樣的目的進行舉報，社會關注的重點在於審計行業的獨立性、專業性、完整性，更重要的是審計人員的職業道德。作為資本市場的“看門人”，審計機構的職責不能是“販賣”審計意見，做“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事情。

　　在我國，審計行業發展壯大與資本市場建設發展息息相關。公眾無法通過個人力量確定一家公司財務報表的真實性、內部控制完整性，只能藉助審計師出具的報告。因此，審計行業的定位從來都很明確：在註冊會計師教材中被定義為“經濟衞士”。在新證券法中，則作為中介機構重要組成部分被定義為“看門人”。

　　要成為一名簽字審計師，門檻是很高的，首先要通過中國註冊會計師考試，自1991年我國首次舉辦註冊會計師考試以來，629.70萬人先後報名參加考試。截至2018年底，只有25.37萬人通過考試並取得全科合格證書。

　　但現實中，有着精英光環的審計師、會計師事務所卻屢出問題。2001年發生在美國的安然破產案，拖累安達信事務所退出歷史舞台，全球知名的“五大”變成“四大”。在國內，上市公司神州長城（即神城A退）曾自曝2017年度財務造假，當期立信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標準無保留意見被啪啪打臉。

　　造成這種問題的原因是多元的：首先，審計費用由被審計單位支付，最終訴求只有一個：一份程式化的“標準無保留意見”審計報告。所以從商業本質來説，審計機構成了審計意見的出售方，上市公司成了購買方。

　　其次，事務所之間競爭激烈，價格戰時有發生。和任何一個行業一樣，其客户獲取也會講究人脈等資源。筆者曾專門就證券行業審計費用進行統計，發現就在2020年，就連海通、西南等資本實力雄厚的券商也大幅壓縮了年審計費用上限。在IPO保薦工作中，更是券商等保薦機構“吃肉”，審計、律師“喝湯”。簽字審計師雖然執業門檻較高，收入卻往往不能和券商等相提並論。經過多年高強度的審計工作，難免有諸如YW舉報的高級經理那樣出現職業倦怠感、忘記初心，用“放飛機”糊弄工作的情況發生。

　　第三，據筆者瞭解，有大量繁瑣細緻的審計工作由新人甚至在校實習生完成，尤其是年審季。這一方面是不少事務所出於壓縮成本的考量，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許多審計工作時間緊、任務重。

　　對於YW的舉報，輿論褒貶不一。有認為他打着道德旗號、有挾私報復之嫌；也有盛讚他敢於發聲、揭示行業潛規則。筆者認為，YW做的PPT固然精美，但也充斥着許多主觀判斷。特別是他花了重點篇幅描述的存貨減值認定，在會計、審計實操中本就帶有主觀成分。

　　不過，即使YW有私心，但他能夠站出來，讓社會更多關注到審計行業內幕，對監督中介機構勤勉盡責也有着重要意義。筆者衷心希望這次舉報門能倒逼審計機構不斷優化審計工作程序，糾偏少數機構“販賣”審計意見的異化經營觀念。長期來看，對註冊會計師行業公信力樹立利大於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