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5日召開的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強調，把修復長江生態環境擺在壓倒性位置，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5年過去了，長江經濟帶生態環境保護髮生了轉折性變化，這離不開資金支持--在長江大保護過程中，“錢”的問題究竟該如何解決?為什麼政策性金融發揮了重要作用?資金解決的過程中有哪些創新?經濟日報記者近日開展了深度調研。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長江流域以18.8%的國土面積，承載着全國32%的人口和34%的經濟總量，保護好中華民族的母親河是每個中華兒女的責任。
近年來，隨着長江沿江各地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長江流域的生態環境得到了較大改善。生態修復離不開資金支持，在長江大保護過程中，政策性金融發揮了重要作用。數據顯示，中國農業發展銀行作為政策性銀行，自2018年以來累計投放長江大保護貸款4423億元，為長江大保護提供了有力資金支持。未來，政策性金融將如何在“一江清水向東流”中更好地發揮作用?經濟日報記者前往江蘇、安徽兩省進行了調研。
補上融資“短板”
“蘆葦蕭蕭吹晚風，畫船長在雨聲中。”走進安徽省馬鞍山市薛家窪生態園，只見長江沿岸蘆葦、楊柳隨風起伏，遠眺一片楚天開闊之感，人與自然十分和諧。
馬鞍山是一座工業城市，以“中國鋼鐵基地”著稱。出人意料的是，在這座鋼鐵城市還能遇見如此原生態的江邊濕地。其實，在長江生態綜合治理前，這裏曾是另一番景象。
“此處有畜禽養殖場2個，非法碼頭3家，固廢堆放點1處，散亂污企業7家，沿江還有漁民住家、作業船223條，危舊民居96户。”安徽省馬鞍山市雨山區城投公司董事長丁傳寶告訴記者，作為一座資源型城市，過去的馬鞍山沿江鋼鐵產業佈局密集、污染排放大，一度讓當地“濱江不見江、臨水不親水”。
為重現碧水藍天，馬鞍山着力實施綜合治理。然而，沒有錢，生態修復工作無從開展。“在馬鞍山薛家窪地區整治項目中，預算資金約6.4億元，資金能否到位是長江整治工作的關鍵。”丁傳寶説。錢的問題如何解決?商業性銀行貸款意願不強，政策性金融發揮出重要力量。在薛家窪地區項目中，農發行馬鞍山市分行提供了生態環境建設與保護貸款5億元，目前已投放3.3億元。
“我們還全力支持了長江馬鞍山段東、西兩岸整區域生態環境綜合治理，是這些項目的獨家貸款銀行。”農發行馬鞍山市分行行長陳立俊介紹，他們共支持長江岸線治理項目7個、審批貸款40億元，已發放貸款14.85億元，實現了轄內43公里長江岸線整治信貸全覆蓋。
有了政策性金融支持，長江(馬鞍山段)沿江岸線整區域綜合治理工程順利開展，目前已搬遷沿江“散亂污”企業77家、居民1391户，整治碼頭、渡口26座，讓長江岸線1.18萬畝土地得以生態修復。
在此過程中，發揮金融力量必不可少。記者在調研中發現，由於長江大保護項目大多具有公益性、準公益性、社會性，商業銀行參與項目的積極性不高，因此，積極引入政策性金融力量，為具有社會性項目融資“補短板”，成為長江大保護環保項目落地的關鍵。
記者發現，與商業銀行相比，農發行作為政策性銀行，其貸款資金具有三大特性。一是貸款價格優惠，由於政策性銀行資金成本較低，其貸款利率低於商業銀行同類產品。二是貸款資金充足，動輒幾十億元的項目貸款資金需求都能滿足。三是貸款期限較長，一般項目貸款期限可達10年左右，長的可達20年以上。這三大特性使農發行天然地與長江大保護的項目資金需求相吻合。
“長江經濟帶是一條黃金水道，保護好這條黃金水道，需要在重大基礎設施方面投入大量資金，僅靠地方政府財力是遠遠不夠的。除了需要中央、省、市各個層級共同推進外，還迫切需要利用好金融貸款資金，尤其是農發行等政策性銀行的參與。”江蘇揚州市政府副秘書長吳軍説。
為解決地方政府在“治水”中資金不足的問題，農發行江蘇省分行與沿江城市南通、泰州、鎮江、揚州、無錫等地市政府簽署服務長江大保護戰略合作協議，意向合作金額超2000億元，建立了良好的政銀合作機制，將政策性金融貸款積極運用到生態修復治理中。
據統計，2020年以來，農發行江蘇省分行累計支持長江大保護項目12個，金額達84.6億元;2019年以來，累計為長江大保護提供低成本PSL(抵押補充貸款)資金近100億元，以及享受首年利率優惠的項目金額近200億元。這些都有效助力了長江流域區域生態環境保護、沿線綜合整治及碼頭區域環境三者有機統一。
創新貸款模式
雖然，政策性金融可在支持長江大保護中發揮重要作用，但傳統的信貸模式制約了貸款進一步發放。一般而言，政策性金融貸款往往偏重於政府購買服務類項目，這侷限了政策性貸款的發放，讓缺少政府購買的項目難以獲得貸款支持。
如何才能讓政策性金融在支持長江大保護中發揮更大作用?農發行安徽省分行基建處處長周正泉説:“政策性銀行貸款實質上是財政的延伸，長江大保護是涉及長江流域生態環保與數億人口生活幸福的大事。作為唯一的農業政策性銀行，農發行要深化銀政合作，在信貸產品供給上不斷創新融資模式，將貸款資金投放出去。”
針對長江大保護項目公益性強、自身現金流不足等問題，農發行積極探索“準公益性、市場化運作”的融資模式，從現金流和合規性出發，幫助地方政府設計融資方案，幫助客户組合各類現金流，破解項目還款來源的難題。
安徽省巢湖市全域廢棄礦山生態修復項目就是發現“現金流”的一個創新。巢湖作為長江中下游流域的五大淡水湖之一，是長江中下游的重要生態屏障。由於巢湖流域礦山眾多，多年來“小、亂、散”的粗放式採礦讓周邊山體“傷痕累累”。更為嚴重的是，廢棄的礦石隨着雨水流入江河中，給水質帶來較大污染。隨着廢棄礦山次生災害日益突出，巢湖廢棄礦區的綜合整治對恢復區域內自然生態系統，保護巢湖水環境，改善周邊農户居住環境極其重要。
2020年，農發行巢湖市分行將全域廢棄礦山生態修復項目確定為信貸支持重點，主動對接巢湖市政府，全面瞭解區域發展規劃，找準政銀合作契合點，通過市場化方式支持巢湖全域廢棄礦山修復。
由於該項目並非政府購買類項目，為讓項目貸款早日落地，農發行巢湖市分行集中全行資源，成立創新課題組，通過專班作業，先後引入合肥金絲柳公司、巢湖大礦山民爆公司、巢湖投資公司作為承貸主體。
貸款主體確定了，下一步是解決可供還款的“現金流”問題。農發行信貸工作人員認為，該項目的還款“現金流”是能得到保障的。首先，修復礦山可以獲得廢棄石料處置收入，礦石石料可以為安徽省引江濟淮工程建設提供石料。其次，修復礦山還能獲得國家土地指標補償收益。
“現金流”找到後，貸款得以順利發放，巢湖市廢棄礦山生態修復項目也隨之順利開展。“我們初步規劃將廢棄礦山劃分為幾大板塊，一塊建成綠地公園，另外一塊可以做成民宿、攀巖等項目，促進當地旅遊業發展。項目的開展實現了生態效益、社會效益、經濟效益‘三豐收’。”合肥金絲柳生態建設公司總經理孔月林説。目前，農發行巢湖市分行已審批項目4個，貸款36.6億元，已投放貸款4.39億元;擬審批項目1個，貸款5億元。
“農發行安徽省分行通過創新融資模式，走出一條支持(準)公益性項目市場化運作的新路，目前‘特許經營+公司綜合收益’‘公司融資建設+運營主體租賃’等創新融資模式在農發行系統內推廣。”周正泉介紹，“十三五”期間，農發行安徽省分行累計投放農業農村基礎設施貸款2764億元，其中長江大保護貸款467億元。
農發行江蘇省分行則針對大保護項目公益性強的特點，探索研究長江大保護項目商業化運作的思路，從現金流與合規性出發，出台《借款人綜合收益作為還款來源評估指引》，指導江蘇省各級農發行破解項目還款來源難題。
提高放貸效率
長江大保護項目，每晚落地一天就會讓生態多被破壞一天。貸款發放速度直接影響到項目實施進程。與商業貸款相比，政策性貸款存在一個不足--放貸流程比較繁瑣，審批層級較多，貸款發放時間相對較長。針對這一不足，農發行在推進政策性金融資金服務長江大保護項目中，積極創新、優化放貸流程，確保長江大保護貸款資金及時落地。
江蘇省南通市五山濱江片區生態修復一期工程項目就是創新的受益者。2018年，農發行江蘇省分行在《南通城市西部濱江地區城市設計》規劃出爐後，成立五山濱江片區生態修復信貸專項服務小組，迅速與政府和企業達成合作意向;並將該項目作為全省支持長江大保護貸款示範項目和“信貸服務長江行”重點項目，快速啓動綠色辦貸機制。從2019年5月13日啓動調查，到2019年6月20日順利獲批13億元中長期貸款，該項目貸款從調查至審批僅38天。
在農發行政策性信貸資金的快速支持下，五山濱江片區生態修復進程加速，目前片區內已拆遷“散亂污”企業203家、危舊民居2508户，騰退修復岸線5.5公里，梳理河道12條，栽植樹木20多萬棵，新增綠地面積約6000公頃，生態環境煥然一新。
據農發行江蘇省分行工作人員毛亮介紹，他們建立了省市縣三級聯動營銷機制、重點項目前中後台聯合辦貸等多項機制，集中系統合力，推動長江大保護項目加速落地。“工作中，我們對長江大保護項目優先受理、優先審批、優先投放，創新開展前中後台協同作業，平均辦貸週期比其他貸款縮減三分之二。新冠肺炎疫情期間，為保證長江大保護項目建設資金供應不斷檔，我行還為長江大保護項目配套出台多項信貸支持政策，積極開闢綠色通道。”毛亮告訴記者。
“通常來講，貸款審批、考察是分開進行的。但針對長江大保護項目，我們採用審批、聯合辦貸的方式，前、後台業務同時進行，大大縮短了時間。”農發行揚州市分行營業部經理朱江告訴記者。
“生態環境修復是長期目標，這類項目落地前，通常比較繁瑣。因此，我們會根據地方需求，與農發行共同開發一些產品，爭取做到‘一個項目一策’，縮短貸款時間。”揚州發改委長江處處長韓世來説。
為不斷加大長江大保護支持力度，農發行總行相關負責人表示，他們深入研究支持長江大保護方式方法，通過設置專項考核任務目標，開展專項行動等方式，切實加大長江大保護支持力度。目前，該行已在同業中最先制定了10條專項優惠政策，從貸款規模保障、利率優惠、擔保方式等10個方面給予長江大保護差異化信貸政策，進一步體現政策性銀行在服務國家重大發展戰略中的“先導”作用。(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記者 彭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