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編:記得關注哦
原標題為《硅谷的好孩子與壞孩子》
一、不只有野孩子Social Capital,硅谷還走出了好孩子和壞孩子
我們的文章介紹過Social Capital,Chamath Palihapitiya靠着 “世界這麼大,我想做做看”的信念,短短數年間打造了橫跨SPAC、風投決策自動化等五大領域的基金帝國Social Capital。後來,他又因與LP不和,索性在兩年內收掉所有業務。
Social Capital不基於現有移動互聯網內商業機會的早期投資,之所以野,不僅是因為它不遵守規則,更是因為它一系列的大膽嘗試,想他人不敢想,完全無法預測。
野性的第一點體現:
挑戰VC基金機構本身存在的各種形式。招募一支團隊提出capital as a service概念,給出增長指標,達到就放款,完全剔除人的決策;還在風險投資中引入了慈善行業資本的新力量,利用風險投資的方式做慈善投資;
野性的第二點體現:
不投社交、遊戲、音樂等硅谷VC最青睞的方向,轉而尋找沒被VC支持過但前景無限的領域,獲得了不俗的業績。從2010年創立開始,他們就一直在迴避過去10年財務回報最好的消費互聯網企業,認為這種投資並沒有多少意義,轉而投資了醫療、教育、企業服務相關的公司;
野性的第三點體現:
Social Capital 不想做基金after基金after基金的形式。一般風投機構習慣做一個基金後再做一個更大的基金,與此同時再長期持有基金,Chamath在前2支基金做出亮眼的業績之後,卻出人意料地迅速清退LP,利用SPAC打造永續資本的模式。
Social Capital帶着創始人Chamath做增長的強烈基因,大量嘗試,迅速迭代,野性生長。它選擇的模式,並不一定每一個都能成功,但一定能在更短的週期裏看到最終的結果。Social Capital憑着勇於冒險的野性打了不少漂亮仗,堪稱硅谷的野孩子。
Social Capital與巴菲特的Berkshire Hathaway在成立的前8年回報與標普500指數回報的對比
二、和Social Capital畫風相去甚遠的,是好孩子基金A16Z
A16Z是怎麼一步步成長為好孩子的?
A16Z的聯合創始人Marc Andreessen在90年代初創立了Netscape,他既是這家瀏覽器公司的聯合創始人,也是實力強勁的產品經理和程序員,但在變現和商業化能力方面略有不足。
和Netscape分別後,Andreessen遇到了Ben Horowitz,Horowitz有很強的銷售和商業能力,正好和Andreessen互為後盾。二人一起創辦了雲計算和雲存儲公司Loudcloud,同樣屢經波折。
被互聯網泡沫席捲,以致基本無法融資,快倒閉的時候,Andreessen和Horowitz決定從舊公司剝離部分業務,建立新公司Opsware,這次他們並不簡單做IT開發,轉而專注企業數據管理和數據存儲,2007年Opsware以16.5億美元的價格被惠普收購。
2009年時,他們開始決定將投資機構化運作,於是便有了A16Z。從最早3億美金的規模,到2012年時便擴大到27億美元。
可模仿、可復刻的好孩子樣本
A16Z的投資策略簡單、可模仿,他們致力於兩點:
1. 把簡單但正確的事情做到最好。
2. 努力做好推廣宣傳。
A16Z高效的公關策略從以下幾個方面可見一斑:
什麼火就做什麼,並走到最前面。比如近來在硅谷忽然流行一款聊天室軟件Clubhouse,內測用户只有5000多,但很多VC在用,令其估值已破1億美元。很多VC嘗試投資,但A16Z成功投進。They are excited that next big platform is social game play,可以利用公關和公共感知形塑主流玩家的形象。
A16Z沒有分析師,所有人都是合夥人。因此所有人都可以在官網上發表意見,令業內人士有興趣和機會聽到來自A16Z的聲音。全民合夥人制度下,所有人的意見都是非常寶貴的,嗓門都很大。
但A16Z的每個合夥人都貨真價實,並非國內很多時候出現的 "Title通漲”。他們大多是既有領域裏面最聲名顯赫的的人,平均可獲得20-30萬美元年薪,但合夥人也有不同的角色,所以大部分投資決策還是高級合夥人在投委會上做出的,並非所有合夥人都可以開槍。
A16Z堅持“全頻道轟炸”的推廣方式。每個合夥人都有實力不俗的寫作技巧,也是人均PPT大師;都堅持開每週三次、每次一小時的播客;在博客、領英、YouTube全頻道運營,是一隻全員媒體的基金。聽起來似乎沒什麼了不起,但讓整個團隊去做的時候,在這個圈子裏的聲音會大到不可想像。如果你想要複製他們的PR,可以嘗試讓10個人的投資團隊每人每月釋出4個播客,4個視頻、10條領英和30條朋友圈。
他們在各種社交場所和社交平台上也非常活躍,也善於蹭熱點,不會因為創始人能力平平就不予回覆。你在區塊鏈大會能見到A16Z的合夥人,在SAAS從業主聚會能見到A16Z合夥人,在遊戲主播千人大會能見到自稱發燒友的A16Z合夥人,在生物科技論壇也能見到曾是斯坦福醫藥博士、做成過醫藥公司的A16Z合夥人,AI從業者大會也有A16Z的身影。
良好的公關效果引得海內外機構爭相模仿,努力把基金募集的越來越大。但A16Z也是2010年少數幾支變成主流、團隊可以做到100-200人的好孩子基金,而大部分2010年嶄露頭角的基金都難逃層出不窮的問題,瀕臨倒閉,唯獨A16Z可圈可點:十期基金促成10個IPO,120個併購,最近開始關注區塊鏈,今年更是募集到了第二支加密貨幣支付基金。
除此之外,A16Z還在不斷革新自己。從有限合夥人制的公司變成RIA,這樣能在加密貨幣等這些高風險資產上面配置高達50%的旗下管理規模。
可以大膽推測,再過兩三年,A16Z就會實質上成為變成資產管理 投資諮詢公司:既投資管理區塊鏈/加密貨幣資產,又做早期投資,還幫一部分傳統金融機構託管區塊鏈資產。當人們越來越認為加密貨幣會是資產管理的主流,是一個必然趨勢,也就有越多人關注A16Z會怎麼做。
從A16Z的變化我們看到了什麼樣的未來?
作為整個移動互聯網和PC互聯網時代的點火人,Ben和Marc創造了世界上第一個瀏覽器軟件,並對用户和軟件之間的關係瞭如執掌,認為作為VC的職責就是把還沒在互聯網的東西搬上互聯網。這是好孩子的玩法,因為這一舉動安全且收益穩定。
從2011年到現在,A16Z的主題都是Software/Mobile is eating the world,投資領域也集中在移動互聯網、消費互聯網和企業服務。其投資的Instagram,Spotify和SaaS公司並沒有開發出全新的科技或者應用技術,只專注於互聯網的信息存儲設施、算法、帶寬、廣告、社交、遊戲開發和企業如何交付產品。
但不可否認,A16Z在平庸中做到了最優解。雖然循規蹈矩,但A16Z做得非常出色,七年來募集了大大小小10個基金,走過了3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2015年以前,A16Z做早期和成長型基金,一心一意擴張團隊、搭建網絡。
第二階段是2015到2018年,A16Z高舉cultural diversity的多元化大旗,支持美國的女性和少數族裔企業創始人,專門做了兩期“美國文化領導”基金。2015-2018年是美國政治正確和自由化的頂峯,而特朗普的執政也激發了自由派的鬥志,A16Z因此得到了非常多老錢的支持,成功利用了自由化和政治正確的聲浪,給自己帶來的募資機會。
第三階段則是2018年之後,A16Z發現了新趨勢。和上個10年流行的互聯網大潮一樣,因為比特幣和區塊鏈將會改變一切,所以要把一切事物都搬上區塊鏈。如今A16Z的twitter上發佈的不是遊戲、區塊鏈,就是社交網絡,他們腦中的未來是很“平庸”的未來,是一個充斥着比特幣、社交遊戲、UP主直播、娛樂到死的未來,是一個政治正確、每個人都有平等機會的美好未來,是一個20年後長大了的好孩子們覺得這個時代非常“偉大”的未來。
如果説Social Capital的“野”意味着uncertainty,誰也摸不清它的下一步行動;A16Z的“好”代表predictable,在既有體系裏做成標杆型基金;那麼接下來要講的壞孩子Founders Fund就是反叛一切規章條框,挑戰無數人固定的思維模式。
每次新科技來臨的時候,都會有“科技已死、創新終結”的論調——下一個未來來臨之前,我們總會感到無聊
三、壞孩子Founders Fund,比任何基金都有反叛精神
Founders Fund的壞孩子氣質源於一羣科技極客
毋庸置疑,Founders Fund是硅谷的壞孩子,包括Peter Thiel在內的每個合夥人都長着與生俱來的叛逆基因,同硅谷的投資風格相差迥異。
Peter Thiel進軍科技業前,是有十年經驗的資深律師。他1998年創立了Confinity公司,開發移動設備支付工具。兩年後Confinity和最大競爭對手,由馬斯克領銜的X.com合併組成新公司PayPal,其對美國電子商務的意義,有如支付寶在中國。2002年,PayPal被網絡商務巨頭eBay以15億美金收購,核心成員也各奔東西。不過這支“老團隊”在解散後仍保持聯繫,在硅谷叱吒風雲,被《財富》雜誌冠上了 "PayPal黑幫”稱號。
這支團隊裏的所有人都相信:新技術能帶來變革世界的力量,Peter Thiel通過Founders Fund踐行了他的信念。他依靠PayPal退出淨賺8000萬美元,其後做過對沖基金、宏觀策略諮詢,但都覺得沒意思。最終,他選擇拉攏PayPal時期的好夥伴們,成立了初衷為 “扶持輟學者創業” 的Founders Fund;同期的風投基金卻獨愛常青藤和硅谷的高才生。
2004年,對社交領域感覺良好的Peter Thiel碰到了剛剛成立Facebook5個月的哈佛輟學生扎克伯格。兩人一拍即合,介紹兩人認識的Sean Parker也順勢加入了Founders Fund。
Sean Parker早前曾開發線上音樂軟件Napster,短短8個月便吸引2000萬客户,但由於客户可通過Napster下載盜版音樂,公司很快招來唱片商的連番訴訟,最後不得不關門大吉,這也為Sean Parker後來投資到類似的音樂平台Spotify埋下了伏筆。Founders Fund投資Spotify這個沒什麼“科技味”的公司,一是為了讓大家擺脱一張張不便攜專輯的束縛,也是為了圓Sean Parker的一個執念:當年我和唱片公司的鬥爭失敗了,現在就要支持科技公司,和你們再打一場延長賽。和Peter Thiel類似,Sean Parker旗下也有價值6億美元的基金會,支持生命科學、教育和進步社會運動。
在Founders Fund的看來,過去20年人們遠遠低估了新技術的力量,因此他們投資了探索星際文明的SpaceX,用新奇算法開發藥物的企業,投資了專注於加密安防技術、延續自己夢想的Palantir Technology。當然,Founders Fund也投了Spotify、Facebook這樣的消費互聯網企業,但吸引他們的並非廣闊的財路,而是產品雛形期時最純粹的理念。在Founders Fund眼中,Spotify不是單純的音樂app,而是衝擊唱片公司霸權的利器;Facebook不只是社交平台,而是一個可以收集用户數據的社會科學實驗室。他們不做大家都喜歡的方向,而是為自己的科技夢想不斷打破多數人構建出的投資思維。
力排眾議,Founders Fund為理想下了一着險棋
Founders Fund經歷過三個階段的轉變。
2005年基金創立時,初始的5000萬美元資金大多是Peter Thiel和 PayPal黑幫們自己貢獻的,以投資高科技企業;第一批企業成功後,機構投資者們加入,募集1.5億規模的基金;第三階段則以2011年為限,Founders Fund進入成長期投資,投中Facebook、Spotify和Airbnb三家公司。
而後,Founders Fund用這三個案例發表了What Happen to the Future這篇綱領性的文章。這篇文章的主旨不在吹噓基金的投資成果或回報,轉而反思包括自家基金在內,整個VC行業面對的問題。即當下風投行業不是估值、結構出了問題,也不是投資者或者資本市場不合適,真正的癥結在對於科技的理解。
文中提到,三十年前我們想要的是能夠在天上飛行的汽車,換來的卻是如今140個字符的twitter;三十年前我們想要的是解決工作和產能、解放時間的的AI,換來的卻是消磨時間、閲後即焚的社交軟件。
Thiel認為,所謂互聯網時代已經過去了,身為一個VC要做的是尋找比互聯網還厲害的新事物,比如太空科技,或者人體基因改造。最強的企業是自己定義一個行業,一個新的品類,而非滿足於把所有行業搬上互聯網。因此,Founders Fund明確了四大主題:太空探索、生物醫藥、AI和能源,這也帶來了SpaceX的故事。
和無數創業公司一樣,Elon Musk 和SpaceX 早年發展並不順利。2006年3月,SpaceX的獵鷹火箭在南太平的馬紹爾羣島升空,25秒後便失去控制,墜入大洋。馬斯克花費一年時間改進設計,次年3月的發射卻依然以失敗告終。此時,馬斯克早年任職PayPal時累積的財富已所剩無幾,公司沒有一款成功的產品,更沒人看好火箭發射這個項目。就在此時,馬斯克收到了Founders Fund 2000萬美元的投資。
做出“瘋狂”決定的依舊是 Peter Thiel。Founders Fund之所以有今天的名字,是因為Peter Thiel和他的PayPal夥伴們受夠了硅谷VC對企業家的指手畫腳。他們調查顯示:2010年前,硅谷是踢走創始人、更換CEO的慣犯;在所有存活的科技公司中,有超過一半公司的創始人不再擔任CEO。
但Founders Fund是真正的科技發燒友,投資的重點卻是團隊和文化,不在乎商業模式的改變,更不在乎公司性質多麼天馬行空,迅速變現和退出並不那麼重要。他們是一羣樂於懟天懟地又能賺錢的科技極客,投資列表中有很多公司十幾年都不賺錢,比如Space X雖然有來自NASA的發射合約,但直到現在也是虧損的。但無所謂,只要你能做出牛逼的科技,Founders Fund就投資你。
這種不顧一切的追夢式投資帶來了夢幻般的結局,今年6月1日, SpaceX的龍飛船成功將兩名宇航員送入國際空間站,成為世界上第4個獨立實現載人航天的實體。Elon Musk用他十幾年來的努力證明了:私人企業不僅能踏足航天事業,還能花更少的錢實現同樣的目標。
相比於野孩子和好孩子,Founders Fund眺望的是更渺遠的星空
Peter Thiel的另一個見解是,風險投資人不應該過度聚焦於當下,或者短短几十年以後的未來,這會過度開墾我們的生活,將某一事物做到極致就會物極必反。類似於生態學謬誤,比如A、B兩個街區中,B街區居民的智商都比A要高,但不是B街區隨便一個人都比A聰明,這就是過分推演。
在他看來,當下的學校教育、互聯網發展,乃至投資邏輯都有太多的 ”過度推演”。萬物互聯是好的,溝通成本降低是好的,但這不能無限推演下去,因為並非所有的效率提高都是好事,它可能讓我們的注意力疲於應對每一條推送;不是從線下到線上就會改善你的生活,不少小商家可能反遭壓迫;不是所有顛覆都是好的,他也可能搞亂一切。
Peter Thiel認為當你把一個事情做過頭了,它就可能會反噬你,就像標準化測試一旦在每個學科推演開來,反而會抹殺學生的創造力天性。
壞孩子Founders Fund的想法是,不應該把精力放在過去20年有什麼激動人心的東西可以延續到未來,而應該主動思考和構想下個百年尚不存在的圖景。Peter Thiel認為,如果每個人還一直投互聯網的話,會殺死整個行業。當下大部分對互聯網的投資並未有結構性突破,只在重複過去20年的經驗追求不必要的極致。説得更極端一些:即使 Amazon,Facebook,Netflix不存在了會怎麼樣呢?人們可能還能多睡會覺。
現在VC選擇的未來正在變得越來越平庸,一旦所有的VC認為更好的未來是更便利的社交和娛樂,VC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自1960年以來,把1公斤重的物體送上近地軌道所需要的成本;SpaceX出現後,這個成本顯著降低
從這個角度看來,Founders Fund更像是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VC,它的存在徹底摒棄了當下熱門的、人們認為是未來的事情。我們可以概括Founders Fund的特質:瘋狂。相比起流行的科技實用主義,更傾向於專注科技原生價值的浪漫主義。
在他們看來,是否投資首先要看它是不是個好科技,再看能否變現賣錢。Founders Fund的極客們在用回到過去的投資方式追求未來。他們相信,人類、太空和人工智能將有突破性的發展,在腦海中構建的未來圖景不應該來源於當下,而是對科技無限的想象和追求。壞孩子Founders Fund擺脱了眼前一小方利益天空的桎梏,對一切既有規則説不,懷揣着對科技的純粹理想在無垠的未來時空上睥睨四野。
結語
看到這裏,請基金管理人們不要着急對號入座。
這三家特立獨行的新一代基金能夠走過十幾年時光,站穩腳跟,靠的不僅僅是不同的稟賦和特性,還有穩紮穩打的基金管理基本功和對優秀人才的尊重:
A16Z是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每一個風口都踩對,業績説話;Founders Fund靠的是對於全新技術的全盤投入和團隊的極客背景,對於傳統互聯網機會的戰略性“放手”,用百年的時間維度理解科技,20年的時間維度進行投資;Social Capital則是靠Chamath一人的超強實力與進化能力,極限試錯,瘋狂迭代,實現着他對於這個世界的理解與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