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最大的惡,是見不得別人好。
想象一下,在單縣,一個寂寂無聞幾百年的村莊,突然出了個名人。
跟你光屁股長大、一起扛鋤頭的兄弟,一夜之間,成了名利雙收的大明星。
你會怎麼想?
祝福、羨慕、還是......嫉妒?
這背後所有的強烈反差,“大衣哥”朱之文都感受到了。
9年前,他還是個窮困潦倒的建築工人,窮在深山無人問津。
2011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他報名參加了山東台的節目,在海選現場,他唱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歌曲。
節目播出後,他樸實無華的形象和嘹亮動聽的歌聲,受到了全國人民的喜愛,人們親切的稱他為“大衣哥”。
朱之文火了。
電視台與商演紛紛找上門來,他的收入與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當他演出完,再回到村子裏時,發現身邊的人都變了。
家裏被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擠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親戚排隊過來借錢,就連老婆孩子都像換了個人......
最讓他受不了的,是村民們刻薄的冷言冷語:
這窮小子長這樣也能出名,就唱幾首破歌也能掙大錢
更有村民大言不慚的説:
要想俺們説他好,俺莊上一人給俺買個小轎車,一人給一萬塊錢。
在他們眼裏,朱之文的錢“花也花不完”,可他們忘了,這完全是朱之文的個人努力,與他們毫無關係。
苟富貴,莫相忘。
可當朱之文捐錢修路,回報他的又是什麼?
村民指責他修的路太少,甚至把村裏立給他的功德碑砸掉。
他前前後後借出去一百多萬,欠條塞滿了一抽屜,可沒有一個人還過。
可笑的是,也沒有人打算還。
朱之文沒飄,可整個村子都飄了。
人性最大的惡,是見不得別人好。
農民的淳樸在利益的趨勢下,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性的醜陋在這個村莊裏,更是展現得淋漓盡致。
大師頻出的年代,課本都如此與眾不同。
這兩年,村民們發現了致富的新大陸。
那就是拍攝朱之文的短視頻,或者搞直播。
他們發現,這比種地賺錢又輕鬆多了。
在過去,他們靠打零工每天能賺到50元,可拍朱之文,隨便拿手機拍拍,運氣好時,就能賺到200多元。
整個村子再次沸騰了。
小到7歲、大到74歲,紛紛拿起手機對準朱之文。
74歲的朱西卷目不識丁,但這並不妨礙他加入拍攝的大軍。
他花1000多元買了個智能手機,雖不會起吸引人的標題,但靠着朱之文的名氣,兩個月後,他就把手機錢賺回來了。
高貴是朱之文的鄰居,靠拍朱之文,他的賬號有了一百多萬粉絲。
去年,他把賬號賣給了一家公司,一下賺到了60萬元。
放在以前,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現在卻都輕易實現了。
除了村民,還有全國各地的網友蜂擁而至,他們打着看望“大衣哥”的旗號,實則騷擾加利用,讓朱之文全家不堪其擾。
他家成了不收門票的“景區”,朱之文則成了人們圍觀的“熊貓”。
每天早上,就有人開始砸門、呼喊他的名字:
大衣哥,我們代表全國人民來看你,你不能不見我們啊!
朱家的門一開,這些人就魚貫而入,擠滿了整個院子。
只要在家,朱之文的日常就是配合他們拍攝,甚至連上廁所都有人尾隨。
朱之文都忍了。
他的心太軟,他總是不忍心拒絕任何人,也不敢擺出任何臉色。
因為會被説耍大牌和架子大。
直到天黑透,這些人才會“收工”回家。
朱之文一家也終於得到短暫的喘息,可仍有人並不放過他們。
翻牆頭、砸玻璃、扔東西,無所不用其極地打擾他們,將不要臉發揮到極致。
無奈之下,朱之文只好在門上安鐵釘,寫上大字,以警告那些瘋狂的人。
有人説,為什麼他不走呢?
憑他現在的條件,他完全可以去個大城市生活啊!
可對朱之文而言,他已經50歲了,在這裏生活了半輩子,他的根深深駐紮在這片土地。
他捨不得離開這裏,他也無處可去。
而最讓他傷心的,則是妻子和兒女的改變。
妻子化濃妝、開直播,她成了拍視頻裏最積極的那個人。
兒女也雙雙輟學在家,不願打工也不願學技術,每天都宅在家不學無術。
原本幸福和諧的一家人,卻變成了誰也不認識的樣子。
9年來,朱之文沒有過過一個清淨日子。
從成名的那一刻起,他早已不屬於自己。
在流量至上的年代,一切都讓人啼笑皆非。
這是朱之文的悲哀,更是這個時代的悲哀。
相聲演員岳雲鵬,也曾有過類似的苦惱。
每次回村,他都會被閒言碎語圍繞。
找他的人突然多了,認識不認識的都要請他吃飯,硬着頭皮去了以後,卻發現沒一個人説他好話。
這就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
大家都一樣的出身,憑什麼就你出人頭地了?
你成功了只能説明你幸運,並不代表你有實力
關於人性的陰暗面,郭德綱分析得更加透徹:
可讓人無奈的是,那些人只看到了他們成名後的風光,卻沒見過他們在灰暗歲月裏的顛沛流離。
朱之文從小熱愛音樂,不顧家人與鄰居的恥笑,每天在田埂與工地裏練習發聲,41歲才走上舞台。
岳雲鵬13歲離家,受盡白眼與奚落,在德雲社打雜數年,期間埋頭學習與琢磨技巧,這才有了之後的驚豔表演。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當你在輕描淡寫嫉恨他人前程時,就早已輸掉了自己的人生。
與其羨慕別人的成功,不如踏實做好自己。
這樣當機會來臨時,你才能牢牢抓住它,從而完成自己的蜕變。
前段時間,“流浪大師”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
主播們像跳樑小醜般蹭熱點、賺流量。
熱度一過,一鬨而散。
這實在是21世紀最大的笑話。
眾人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
一個人的悲劇,卻是一羣人的狂歡。
成名以前,朱之文喜歡唱歌,村裏人都嘲笑與揶揄他,但他毫不介意,仍唱給大家聽。
現在,每個人都舉着手機,讓他“喊一嗓子”,可他已經不願開口了。
朱之文夢想的生活很簡單:
逗雞、遛狗、養花,在院子裏的搖椅上晃盪一整天。
可這些已然是奢望。
他們村長與山東一家公司簽了合同,準備把朱樓村打造成“大衣哥度假村”,讓朱之文開門授課,當然,他個人是沒有任何收入的。
朱之文依然不願離開那片土地。
魯迅先生曾説過:“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兇殘到這地步。”
“大衣哥”的名氣,不知還能被家鄉消耗多久,熱鬧過後,即是寧靜。
而那份寧靜,正是朱之文熱烈期盼的。
也許村民們,仍不得不扛起鋤頭,繼續維持他們的生計。
就像朱之文院子裏桃紅色的牡丹花,人們一哄而上爭相拍攝,卻誰也沒空欣賞它的美。
人羣散盡,花落一地。
朱之文一臉惆悵的呆立着,望着空蕩蕩亂糟糟的院子。
花總會再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