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專稿 如果一部電影不好看,觀眾苛責的第一對象是誰?導演。如果一部劇集不理想,觀眾第一反應又會怪誰呢?編劇。
這是單純的主觀判斷嗎?上週四,在《隱秘的角落》原著作者紫金陳的微博中,就提到,“只是劇情不行的話第一責任人肯定是編劇,第二是導演和製片,因為劇本由他們通過。”
只是隨後他刪除了微博,並説明,“我只是表達劇本是一個劇最重要一環,吐槽下極個別人甩鍋給製作環節其他人。”
他還表示,自己的這些話語是在聲援劇集《司藤》原作小説作者尾魚的吐槽。同一天,尾魚在微博炮轟合作方,表示目前除了《司藤》,其它改編自己小説的劇本都很難看,但片方卻認為是作者不懂劇本,甚至回覆她:“你不是專業的,不瞭解市場,觀眾就喜歡這樣人設和故事”。
她稱已經跟自己的經紀人強調:“以後籤合同,請一定要求作者對劇本的編審權(以前我們也嘗試着要過,基本要不下來),要麼就別賣了,不想賺這錢了。”
一時間,互聯網上眾説紛紜,各個編劇出來表達自己的態度和觀點。當然,尾魚也在微博上回復他們,希望作者對劇本有一定的意見權,同時希望劇方尊重作者意見,而並沒有把矛頭指向編劇和導演,與此同時,她不忘強調,“我和編劇沒有對立”。
那麼問題來了,對於一部影視劇的拍攝而言,在改編劇本的過程中,原著和製片方之間的對峙到底存有什麼矛盾呢?
原著vs編劇
誰是尾魚?為什麼她的吐槽能引起那麼強的連鎖效應呢?
改編自她原著小説《半妖司藤》的劇集《司藤》,成為了今年的爆款網劇之一。因此,不少觀眾認識了這位作者。事實上,尾魚本身早已是晉江頭部的網文作者。
或許是看到《司藤》的火熱,在劇集開播後的三個月,某平台官宣買下其五部小説的改編權,其中甚至還包括她今年5月剛完結的小説《梟起青壤》,力圖打造“尾魚宇宙”。
尾魚在這個時間關頭,説出這樣的話語,不免讓網友把這五部作品畫上等號。甚至直接有人在評論問,是不是官宣的《西出玉門》,不過尾魚很快給出了回應,“不是”。
不管如何,這樣的話術對於相關劇集後續的宣傳都變得有些困難。
參與過多部劇集宣傳工作的夏子告訴我們,“每次在做方案的時候,都會有一塊內容是關於原著粉的輿論危機,現在有原作者提前下場‘撕’製片團隊,對於項目後續而言,會很危險。”
原著作者心疼自己的作品,大家都是非常理解的,更何況尾魚在《司藤》之前,改編的作品運氣並不好。
改編自《怨氣撞鈴》的劇集《示鈴錄》,豆瓣評分只有3.3分,評論區放眼望去,多是吐槽和原著差距較大。
而改編自《開封志怪》的《玉昭令》,即便蹭了《司藤》的熱度,口碑也僅有4.1分。與此同時,該劇的第二季緊隨其後上線,熱度更是慘淡,半年過去,豆瓣仍未開分。
或許這幾部作品的市場表現傷她不少。正如她在微博説的,自己曾多次對改編劇本表示強烈反對,“這種反對是基於對人設和故事邏輯的。”
尾魚的這種反對只是停留在微博的控訴之上,早在多年前,就曾有天下霸唱起訴《九層妖塔》片方,認為侵犯了作品的完整權。整個官司歷經4年,從一審部分敗訴,到二審改判天下霸唱勝訴。
可是,《九層妖塔》案件過去了那麼久。不管是編劇,還是原作者,對於影視作品依舊沒有過多幹預的權利,有的僅是單純的“吐槽權”。有的甚至在吐槽之後,只是默默刪除相應內容。
原著和編劇的對立面
編劇和原著作者之間,真的存在鴻溝嗎?
劇集《喬家的兒女》編劇未夕,同時也是原著作者,她告訴我們,“小説是小説,劇本是劇本,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在談及《喬家的兒女》的改編時,她強調故事主旨不能變,情節可以適當的變動,突出戲劇的衝突和細節。最終,劇集打破了小説原先的時間線,把很多人物和時間融合在了一起,形成更強烈的戲劇衝突和人物關聯。
當然,即便是“親媽”坐鎮,劇集在播出期間,依舊被不少網友詬病其中個別人物設定和情節。
這種情況同樣發生在《理想之城》的編劇周唯身上。
劇集播出尾聲的時候,不少網友指出編劇把吳紅玫的設定扭曲了,但她表示,“在我的構思中,吳紅玫現在處於渴望強大男人拯救階段”,很多內容還會在後續的故事裏展開。
不管是《喬家的兒女》,還是《理想之城》,劇本都非常出彩,但依舊沒有逃過網友的批評。更何況,編劇本身就是原著作者。
兩位編劇都在採訪中,坦言整個項目的促成,都離不開背後製片方的信任。
未夕談及的改編思路和法則,正是她和導演張開宙商討而定下的,包括製片方正午陽光也是給予了足夠的支持。而《理想之城》的改編初期,製片方曾尋找過不少編劇的合作,周唯只是作為“編劇顧問”的身份參與其中,但最終沒有遇見真正讓各方滿意的人物,無果,她只好自己“提筆上陣”。
上述提及的兩個案例,從口碑和收視而言,都還是成功的,但有的作品有“親爸”參與,成果也有翻車的可能。
《盜墓筆記》作者南派三叔自成立南派泛娛以來,每次都會深度參與《盜墓筆記》的改編,甚至公開表示,“如果是南派泛娛主導的話,一定是跟原著作品一脈相承的,創作出的作品能夠更加符合讀者心中的期望……現在我們也是相對比較傾向於自己製作,自己把控很多細節。”
但事實是殘酷的,這種參與並沒有得到觀眾和原著黨的買單,反而希望他本人後續不要參與影視化改編。
或許從這些改編情況來,以及尾魚的“吐槽”來看,出品方才是佔據極強話語權的那方。
編劇有改編能力,始終沒有絕對的權利。
劇集《斛珠夫人》編劇之一成釧發文吐槽劇中副CP“帝旭和緹蘭”的人設“面目全非、不知所謂”,已經不是她與第一編劇張林楠曾創作出的人物。只是後續,她很快就刪除了該內容。
參與了今年一部爆款網劇的文學策劃小亮告訴我們,每部劇集從改編到上線,背後的故事都並不簡單,很多事情需要多維度去判定。
她直接點出,“當下很多編劇的話語權很弱,除非是遇上大編劇,對方可能會根據自己的創作意願去‘魔改’。但是,這種情況並不多。電視劇和電影不同,很多電視劇的大編劇手上會有很多項目同時進行,他們甚至可能沒有那麼多精力去魔改。”
她以自己參與的項目,以及去年爆火的作品《隱秘的角落》舉例。這些影視劇原著的故事性都很強,但是如果説不做改動就直接拍成劇集,從社會輿論和意識形態來看,本身是不成立的。因此編劇進行了較大的改編,並最終獲得了觀眾的認可。
除此之外,近年大火的《慶餘年》《贅婿》等作品,無一不是大幅改編了原作中不符合當下審美取向的情節,對主角人設進行一定調整,完善劇情。
小亮還提到,現在越來越多劇集的改編,並非是編劇能力不行,而是背後眾多製片方意見不一,製片方總是希望編劇按照某個市面上的成功案例進行學習,甚至是複製。故事不是數學公式,可以用單一角度從驗證商業市場成功,或許去邁開步子的創作才有機會成為“下一個爆款”。
正如尾魚説的,原著和編劇之間不存在對立面。
只是目前市場上,創作者的權利被無限弱化,製片團隊反而成為了決定因素。或許當製片方願意把更多的權利和責任交給編劇的時候,作品質量也會逐漸得到一定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