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央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丁真火爆全網。
一則不到 10 秒的短視頻,一個充滿野性又不失純真的微笑,讓很多人喜歡上了這個自然淳樸的康巴男孩——丁真。
丁真的故事並不複雜。
11 月 11 日,丁真在去舅舅家吃飯的路上,遇到了正在拍攝#世界高城的微笑#系列短片的攝影師胡波。
胡波用鏡頭記錄下了丁真澄澈的眼睛與純真的微笑,迅速火爆全網。視頻點擊量瞬間突破千萬,點贊量近 500 萬,熱搜話題幾天不斷。
網友叫他“甜野男孩”,一時間丁真成為了站在輿論風口浪尖上的超級網紅。
互聯網擅長“造神”,更擅長把它毀掉。
就在網友擔心丁真會和其他網紅一樣曇花一現然後迅速落入俗套時,有一個人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將其穩穩接住,平穩着陸。
他就是理塘文旅的負責人,現在也是丁真的“後台”。
01
和所有素人網紅一樣,丁真火了,各種綜藝節目和選秀公司紛至沓來,有多少人喜歡他,就有多少人擔心他只是曇花一現。
但他又和所有素人網紅不同,他沒有被拉進各種直播間帶貨,在熱度最高的時候就被“國家隊”保護了起來——
11 月 18 日,四川甘孜理塘文旅公司和丁真簽約,作為理塘的旅遊形象大使,丁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國企員工,工號 23,月薪 3500,有五險一金。
同時,公司負責代理丁真的一些其他業務,包括幫他把關合作機構,替他爭取一些利益。
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公司暫時拒絕了一切綜藝邀約,丁真入職第一件事,是學習。
在理塘文旅的安排下,丁真每天都要學習漢語,練習漢字。偶爾的放鬆時間,也是去四川觀察這樣的官方電視台參觀學習。
有網友開玩笑:“別人紅了都是抓緊帶貨,只有丁真紅了被抓去學習。”
作為理塘形象代言人,丁真拍攝了一條宣傳片《丁真的世界》。
宣傳片裏,丁真説,在他的世界,時間很慢。很多人問他夢想是什麼,他説沒想過,但現在,想為家鄉做點事。
甘孜理塘的風物美景就穿插在丁真的自白裏,雪山、草原、寺廟和白塔,他就站在藍天白雲之下,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我還是最愛我的家鄉。”
宣傳片拍的很成功,丁真帶着他的世界——甘孜理塘再次全網刷屏。
隨後不久,理塘文旅總經理杜冬也跟着上了熱搜,網友調侃他是“年度最強經紀人”。
有人説杜冬是上天賜給理塘最珍貴的禮物,但大多數人不知道,他其實並不是土生土長的理塘人,
他和理塘的緣分開始於草原上的一次相遇。
2007 年,還在上海寶鋼集團當英文翻譯的杜冬到川藏旅行,在理塘的賽馬節上,他對一個名叫曲西的姑娘一見鍾情。
杜冬記得,“她有着水晶般深邃的眼睛,油亮的辮子垂在番紅底金花的藏襯衣上”,
他説,“我像螟蛉一般飄飛着,沉了進去。”如此一沉,便是 3 年的歲月。
從 2007 年到 2010 年,杜冬幾乎每隔半年就要回去看望一次。一開始是為了曲西,後來也是為了理塘。
曲西為杜冬打開了一扇窗,
讓他意外地看見了一片不一樣的藍天白雲。
在理塘的那些日子,杜冬一點一點了解藏族同胞的家庭關係和社會結構,也學着喝甜茶、説藏語。
後來,在這片土地上,他遇到了質樸的丁真。
從一個外來“揹包客”到半個“當地人”,理塘對於杜冬的意義,通過這些點滴的相處日常,變得更深更廣闊。
在他筆下,理塘和他愛的姑娘一樣美好:
“我在陌生人的帳篷裏醉得跌跌撞撞,我駕輕就熟地騎上矮小的、一路放屁的母馬渡過河流去看望喇嘛,
我同好色且好鬥的年輕畫匠們坐成一排給藏房畫潘金蓮和綠髯的雪獅,我咬緊舌尖不捨晝夜地追逐一個美妙如露珠的康巴少女。”
“我的理塘歌劇的高潮是這樣——有一個的清晨,理塘的天葬場上,光頭的喇嘛天葬師遞給我一根木棍。
我的任務是,當天葬師用利刃劃開屍體的後背時,負責驅趕圍攏而來的禿鷹,不讓它們打攪天葬師。
當禿鷹張開巨大的灰色翅膀,踴躍前進時,我也要逆流而上,揮舞着木棍驅趕這些死亡的使者,我和禿鷹,前前後後,跳着優美的舞蹈。”
在理塘的這些日子,杜冬寫下過許多關於生活和曲西的文字,這些內容組成了 14 萬字的《康巴情書》,從 2013 年出版至今,豆瓣評分已高達 9.2 分。
這不僅僅是杜冬寫給曲西的情書,也是他寫給理塘的情書。
現在看來,也許是當初真切地愛過一個理塘女孩,所以在丁真出現之後,杜冬才能感同身受大家對丁真的關心和愛護。
當他看着丁真,也許會想起當初那個叫曲西的姑娘。
所以,才更想要保護好他,也保護好理塘。
02
曲西就像是從康巴飄進杜冬心裏的一顆種子,註定要帶着他來到遠方這片土地生根發芽。
2011 年,杜冬辭掉了上海寶鋼的工作,前往西藏拉薩定居。
那時他剛剛得知曲西已經結婚的消息,他想着,既然沒能成為你的親人,那就去成為一個和你很像的人吧。
至於為什麼選擇西藏,也許這是他和自己的較勁吧。
憑藉着之前廣受好評的譯著《黑暗之劫·空間三部曲 3》和《波西米亞·迷人的放逐》,杜冬成功進入《西藏人文地理》雜誌擔任記者和翻譯。
正式入藏生活之後,之前的光環逐漸退去,西藏以其真實而自然的面貌展露在他眼前。
他喜歡當地的生活。
他和當地人打成一片,聽藏族老人講述古老的故事,品嚐從沒見識過的食物,去發現更多藏在雪山草原裏的人文和風景。
入藏之後,杜冬才明白最美的風景永遠不止雪山草原,而是生長在這裏的人們和他們的故事。
“以前的旅遊宣傳片,藍天白雲美是美的,但因為缺少細節和完整性,看起來像貼紙一樣,要是我來拍,肯定不要這樣的。”杜冬説。
有人的風景才有情感和温度。
後來,他也把這種情感和温度放進了宣傳片《丁真的世界》裏,傳遞給了更多這片世界之外的人們。
杜冬最喜歡西藏林芝的錯高村。
這個村莊位於西藏林芝“巴松措”湖的東北面,背後是一片霧靄茫茫的雪山。
村子裏的房子全部由木頭搭建而成,古樸的棕黃木色在藍天白雲,和遠方雪頂的襯托下,呈現出一種舒服的冷淡色調。
杜冬在《西藏的味道》一書中這樣描寫錯高:
“錯高本身就是一台木鬧鐘,從來沒有走過準點,活門會定期打開,表演錯高人的時間形態和生活活劇——
狗從洞裏爬出來叫,馬在地上打滾蹭癢,男人彆着腰刀走上台階,女人擦洗供佛的靜碗,整整齊齊如魚鱗一樣放在陽台上。”
安靜,緩慢,優哉遊哉。
簽下丁真之後,很多人來採訪杜冬,被問到未來的計劃時,他曾説過:
“對於千户藏寨的打造,我希望呈現給遊客一個完整、真實、有活力的本地生活體驗,男人彆着腰刀出門跑馬,女人在家擦洗供佛用的靜碗,就是這個樣子。”
我想那大概就是錯高村的樣子。
除了別緻的小村子,在《西藏的味道》中杜冬還記錄了很多親歷親聞的,有趣的人和事。
一名叫“亞依”的珞巴族舞蹈家,母親是巫師,父親是獵人。
她曾告訴過杜冬,獵人父親年輕的不小心用捕獸夾夾死了一隻老虎,直到去世都為此感到悔恨不安,因為老虎是珞巴人的“叔叔”(祖先)。
父親過世之後的很多年。亞依有次去父親留在山上的木屋,推開門,她看到一株金色的沙棘花從已經坍塌的頂棚伸進來,被陽光照耀着發光。
這種金色的沙棘在亞依的故鄉也代表着“老虎”,亞依覺得那是父親在告訴她,老虎和獵人已經達成了諒解,他們“一同在萬物”之中了。
那一刻,杜冬好像也和自己達成了和解,關於理塘,關於曲西,關於曾經那些和自己較勁的日子。
因為他明白所有的過去,都會永恆地保留在萬物之中。
來來往往,其實都是命中註定,從杜冬和理塘,到理塘和丁真,最後是杜冬和丁真。
一切過往,皆為序章。
03
2018 年,杜冬回到了理塘,當年 10 月,正式入職理塘文旅。
他終於還是回到了魂牽夢繞的理塘,回到了那次一見鍾情的高原小城。
他就像是上天賜予理塘最珍貴的一件禮物——
一個深刻理解藏文化、懂漢語、懂文學、懂旅遊、懂網絡、懂傳播,更懂得珍視並且深愛這座高原小城的“文旅宣傳”掌舵人。
在接受採訪時,杜冬提到,2 年前他剛剛來到這裏時,整個團隊都還比較稚嫩。一次會上,他問 20 位員工,誰有筆記本電腦,應和他的只有一個人。
最開始,這些年輕人時常錯字連篇,“那段時間事無鉅細都得我來説,我自己呢,最開始其實也是摸着石頭過河,所以特別累。”杜冬告訴記者。
跟幾年前自己置身事外的觀察者身份不一樣,現在他已經身處其中,看見的不止是美好,更多的是背面的現實和困境。
杜冬就這樣和這些年輕人一起成長,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他們一起研究開發旅遊產品、一起設計線路、做宣傳策劃。
杜冬説過:“你永遠不知道運氣和積累哪一個先爆發。”
這當然是一個相輔相成的關係,二者缺一不可。他們厚積薄發,所以運氣來的時候才能穩穩接住。
2020 年 11 月的一天,一位名叫丁真的康巴小夥,和往常一樣出門準備去舅舅家吃飯,在村口他偶遇了一位攝影師。丁真的笑容被拍下,火爆全網。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杜冬和他的團隊,迅速判斷出其中的價值,果斷出手簽下丁真,讓他成為了“理塘旅遊大使”,沒兩天宣傳片《丁真的世界》上線。
丁真火了,卻沒有和其他一夜爆紅的網紅一樣,被拉進直播間帶貨,而是被拉去“掃盲”。
丁真火了,沒有曇花一現,而是連帶着四川甘孜一起上了幾天的熱搜,就連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都為他打 call。
丁真火了,理塘也火了。
看起來好像就是不到一個星期的事,但其實背後凝集的是好多人好幾年的付出和積累。
杜冬曾經在採訪中説:“丁真是上天送給理塘的禮物,我們應該去認真地保護和培養。”
説出這番話時,他就像是在愛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丁真,也愛護理塘。
這僅僅是個開始,而未來還很長。
希望杜冬能好好守護那片有雪山有草原的人間聖地,也守護丁真和他的小馬珍珠,守護曲西和祖祖輩輩生活在那裏的,可愛的人們。
畢竟那裏,曾有過他火一樣的青春。
現在杜冬,繼續做着丁真的後台。
而丁真,也在學着慢慢成長為理塘的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