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能進入西門慶花名冊的女性,可以拉一個長長的名單,然而能進入到西門大院成為他妻妾的也不過才只有六個人,吳月娘,李嬌兒,孟玉樓,孫雪娥,潘金蓮,李瓶兒。不包括一出場就已經死了的原配陳氏以及病死的卓丟兒。
看排名,孫雪娥排在三娘孟玉樓之後,還要在備受西門慶寵愛的潘金蓮以及李瓶兒之前。據書中交代,孫雪娥原為西門慶原配大老婆的陪嫁丫鬟,被西門慶收用過,其身份相當於紅樓夢裏平兒這樣的通房大丫鬟。
娶孫雪娥是在西門慶剛娶了孟玉樓之後,玉樓頗多資財,西門慶娶她對西門大院資產的增值大有益處,西門慶一時高興,就把孫雪娥提拔使用為四房,此時的孫雪娥可謂春風得意,而那邊的潘金蓮正為能否順利嫁入西門大院而備受煎熬。
相比於孫雪娥妻妾身份的得來全不費功夫,潘金蓮與李瓶兒能夠嫁入西門大院,還是頗費了一番周折的。
能從通房大丫鬟提拔為妾室的只有一個孫雪娥,象月娘房裏的玉簫,李瓶兒房裏的迎春,潘金蓮房裏的春梅也都與主子西門慶有過首尾,但都沒有成為妻妾。西門慶那麼寵愛宋惠蓮以及王六兒也沒能娶進家裏來,這麼看來,孫雪娥似乎還是一個幸運的人。
孫雪娥之所以能成為西門慶的妾室,是因為她是原配陳氏的陪嫁丫頭,原配已死,西門慶此舉也多少有一些念舊的成分,可見西門慶也並不是一味無情的人。
但是孫雪娥在西門慶的妻妾當中卻是存在感最低的一個,身份最尷尬,名為四娘,卻又象半個丫鬟,負責燒火做飯,相當於廚房的頭兒,西門大院一應飲食都由雪娥負責。
西門慶的六個老婆原來是各有分工的,大房吳月娘負責統領各房,掌管西門大院的經濟錢財。二房李嬌兒,相當於出納,後又交於孟玉樓管錢,五房六房最受寵,什麼也不管單管如何取悦西門慶。
西門慶的妻妾排序是按照進門先後,而不是按身份資財,李嬌兒本是李家妓院的頭牌,勾欄出身娶到家裏都能位列第二,力壓家財豐厚的孟玉樓,李瓶兒身家最豐厚最得西門慶的寵愛,卻位列最末。
孫雪娥在西門大院看似是主子實則是半個奴才,這一點與春梅正好相反,春梅是丫鬟的身份,卻有着主子的氣派。孫雪娥是有重要活動,沒她的份,元宵佳節走百病兒,連春梅宋蕙蓮都能前往,她只能在家裏看家。
趙裁縫到西門大院給各房作衣服,大房吳月娘作的最多,其餘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都是大紅五彩通袖粧花錦雞緞子袍兒,外加兩套粧花羅緞衣服,獨孫雪娥只是兩套衣服沒有袍兒,連春梅都給作了好幾件。
與同樣是存在感低的李嬌兒相比,書中顯示西門慶對她還不錯,至少沒打過她。妻妾中屬孫雪娥捱打最多,雖然潘金蓮李瓶兒也捱過打,但都事出有因,潘金蓮捱打是因為與琴童私通,李瓶兒捱打是因為私嫁了蔣竹山,獨孫雪娥沒有錯,是被西門慶逮着出氣,只是因為飯遲了些,就被西門慶趕上去踢了兩腳。所以孫雪娥在西門大院就是個軟柿子,誰都想來捏一捏。
新來乍到的潘金蓮,在西門大院兒裏,想要揚名立威也先從孫雪娥下手,剛進門沒幾天,就給孫一個下馬威,挑唆着西門慶打她。春梅一個丫鬟都敢對她頤指氣使,趾高氣揚,家僕來旺的老婆宋惠蓮敢跟她對罵,對打。
一年下來,西門慶到她房裏的次數極其有限,大概只有在她生日這天,或是西門慶在各房碰了釘子之後,或是一時高興才到她的房裏,不是讓給捶腿,就是捏腰,大概是她性格温柔,所以西門慶才在她這裏尋求安慰。
她從西門慶這裏得到的好處遠沒有潘金蓮多,還不如宋蕙蓮,以及後來的王六兒多。西門慶對宋蕙蓮又是給頭面衣服又是給銀子,對王六兒出手更大方,更是給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在獅子街買了一處房子。所以孫雪娥對西門慶也沒多大感情,她不像李瓶兒對西門慶的一往情深,也不像潘金蓮對西門慶因愛生恨,更不像孟玉樓對西門慶由失望而心生冷淡,她大概是最早一個背叛西門慶的人。
孫雪娥與家僕來旺的私情,不知是從什麼時候就已經開始了。第二十五回來旺從杭州辦貨回來還給孫雪娥帶回了東西,兩方綾汗巾,兩雙粧花膝褲,四匣杭州粉,二十個胭脂。來旺稱她為雪姑娘,雪姑娘這名字聽起來明媚動人,想來應該是孫雪娥還在作為大丫鬟時的稱號,想必二人的情誼就是從那時開始的,那時就彼此照應,互相有好感。
西門慶死後孫雪娥更是與來旺私奔,逃離了西門大院。本以為逃離了樊籠,與來旺能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誰知命運對她太殘酷,又東窗事發押送到官府,來旺被髮配,孫雪娥被賣,淪為官奴,被已在守備府過得風生水起,春風得意的春梅買入府中進行殘酷的摧殘報復,剝去華服令其上灶,動輒呵斥,甚至剝取衣服當眾杖刑。
倘若不是吳月娘不念舊情冷酷無情,不對她施予援手將她贖回,她又怎會落入宿敵春梅之手,受到瘋狂的報復,從而走上了絕路。後來更是被春梅賣入妓院,最後孫雪娥在臨清大碼頭淪為私娼,幸而被守備府的張勝眷顧包養在外面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張勝對她不錯,但張勝殺了陳敬濟被杖斃之後,孫雪娥走投無路,無路可走,只得一條繩子上吊自盡了,走了一條與她昔日的情敵宋惠蓮同樣的一條路。
所不同的是,宋惠蓮是出於對西門慶極大的失望而自盡,她本可以不死,甚至西門慶有意娶她為七房,在她死後,西門慶還保留她的一雙繡鞋作為念想。
而孫雪娥真的是沒有一條活路,她就像一根浮萍,無根無基,隨波逐流,走到哪兒算哪兒,她的死讓人有一種巨大的絕望感與無力感。她想活來着,但沒有一條路可以讓她走,她但凡有一點辦法也不會去死。
李瓶兒、宋蕙蓮其實是自己不要活了,官哥兒之死令李瓶兒萬念俱灰,宋蕙蓮是西門慶欺騙了她從而失去了活下去的念想,她們都是自己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而孫雪娥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人物,整個西門大院裏命運最為悲慘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