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張灝喆:説脱口秀我有天賦,但這兩年每一秒都是創作瓶頸

由 都超英 發佈於 娛樂

2020年,張灝喆還是山東濟南一家教育機構的培訓老師,而一年後,他站在《脱口秀大會4》的舞台上,以一段調侃“不上班,行不行”的脱口秀,一舉成為這一季的黑馬之一。

當被問及在《脱口秀大會4》、在脱口秀行業,有怎樣的個人目標時,張灝喆調侃道,“我從來也不是個制定長遠目標的人,每天都過得挺開心的。但最近好像得定一個了!”他思考片刻,“肯定大家現在都憋着勁,天天在家裏偷偷寫段子。我就想挺過第一輪,活到第二輪就夠了(笑)。”

但似乎從現在開始,張灝喆不得不為更高的目標苦惱了。

張灝喆在節目上説脱口秀。

(以下為張灝喆自述

不怯場,是我的脱口秀天賦

我第一次接觸脱口秀,是在高三的時候。那時,班主任老師説要多看看美劇,多看看英文電視、電影,我就去看了《老友記》《生活大爆炸》。看的時候,視頻界面總會推薦一些Talk show(脱口秀)的訪談節目。比如當時最火的Kevin Hart(凱文·哈特)、Chris Rock(克里斯·洛克)。無意中,我開始接觸美式脱口秀。

我非常喜歡脱口秀的表演形式。舞台上,一個人,一支麥,一把椅子,一瓶水。但演員每説完一句話,下面就山呼海嘯。那種感覺我覺得特別爽,就像那種勵志演講,聽眾聽完就掌聲雷動的感覺,對比很強烈。這些都對當時的我衝擊特別大。

大學我去了美國讀書,更多接觸到了脱口秀。但我並不知道國內也有人説脱口秀,或者説,有渠道讓我也可以進入這個行業。直到2019年《脱口秀大會2》開始播出,我瞭解到國內也有開放麥——普通人準備好稿子,照樣可以上台。於是我加入了山東濟南的脱口秀俱樂部“泥樂”。我算是趕上了好時候。《脱口秀大會2》的時候,“泥樂”的創始人孟川上了一期節目。剛播出的那一週,我們俱樂部一晚上連演四場。

但我的第一個段子,現在想想,真的完全看不下去了,一點都不好笑,更像是“胡鬧”——我的情緒很飽滿,但沒有梗,全都是情緒。不過好在,我從第一場開始,就從沒有緊張到説不出話的情況,反而是興奮。你上去,大家笑了,其實就是在反覆確認你自己,確實不錯。當脱口秀演員真的會有成就感和虛榮感。

脱口秀確實是一個門檻很低,很容易進入的行業。但是,功夫是在門檻之後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好笑,這真的沒辦法,我見過很多這樣的人,説什麼都那麼好笑。這是他們的天賦。不過也有些人,天生內向,表演或許也沒那麼出彩,但他們也可以通過自己勤奮地寫,讓你光看字就覺得好笑。

我不謙虛地説,我感覺我有脱口秀天賦(笑)。我真的不怕舞台,我也不害怕人。找一個陌生人來,我也敢跟他聊天,敢跟他開玩笑,甚至感覺可以開一些稍微有些冒犯的玩笑。這是我覺得作為脱口秀演員,很好的品質。

張灝喆微博也是歡脱的話風。

因為熱愛,閉着眼往前跑

據我所知,過去很多資深脱口秀演員都是不掙錢的,就是純愛好。有的人講了兩年,一分錢沒掙過。這麼來看,我太幸運了。

那時候在濟南,我們俱樂部做得蠻好的,經常也能請到一些笑果的成名演員去表演;每個星期保證一場商演、一次開放麥,基本都能把票賣出去。我一個月可以跑三場商業演出,放眼全國雖然不算多,但在濟南這樣小的市場裏,已經算是頻率比較高的了。

2020年,在我把脱口秀當副業的第二年,我想,應該再進一步了。我做了一個衝動的決定——辭職,成為一名全職脱口秀演員。那之前,我是一名培訓機構的老師,8、9月份是我最忙的時候,人一旦很疲憊,就會萌生退意。而且那會兒不只是濟南的俱樂部,還有重慶、武漢、長沙的俱樂部也想請我去演出,但週末我總是很忙,根本沒有時間去。諸多因素考慮,我就辭職了。

知道我要全職做脱口秀演員,身邊的人不支持,也不反對。可能更多是因為不瞭解脱口秀吧。我爸媽不知道啥是脱口秀,也不知道這玩意到底怎麼掙錢,但是他們也沒有因為我辭職就給我“打斷腿”,也就是一天到晚跟我聊“利弊”。我爸總説,“咱們爺倆去喝點兒,聊聊這個事?”

我之前也給很多商家、節目寫過脱口秀稿子。他們也不知道這玩意是啥,只是因為它最近火,所以每次我也得先跟他們解釋這是什麼東西。包括我寫完了,他們可能也看不懂。脱口秀還是很新的,在國內也就發展了十幾年的時間。

但其實現在想想,那時候我的確衝動。雖然我有商演,但一星期只有一場,在濟南想要養活自己,也是有點難。去上海這些演出機會比較多的城市,還稍微好一些。確實前途太渺茫了。完全是因為熱愛,閉着眼往前跑。

張灝喆説,他的段子很少講自己的生活,很多都是編的。

突然滿意一次,就會覺得前面所有的不滿意都值了

大學我就讀於美國密蘇里大學哥倫比亞分校,主修統計和市場營銷。留學的經歷,也幫助我拓寬了看事情的角度。比如,同樣一件事情,我可以作為一個留學生的角度去看,作為一個老師的角度去看,也可以作為一名脱口秀的演員去看。人生越豐富,你寫出來的東西層次越深。

但脱口秀演員還是要不斷學習,如果你總是閉門造車,太太太難了。那時候我在濟南已經講了一年半的脱口秀,俱樂部一些資深演員都參加過脱口秀訓練營,他們告訴我,現在笑果正在舉辦訓練營。在他們的鼓勵下我就報名了。

訓練營裏學得很“雜”,有脱口秀技巧,有脱口秀表演。我感覺訓練營不想只拘泥於培養脱口秀演員,可能也想找到一些好的編劇,所以像如何寫情景劇劇本,這種也會教,甚至會教情景劇製作。他們請了很多很厲害的老師,不只是脱口秀這部分,比如表演,就請了劉天池老師。那一週我過得非常開心。

在訓練營裏,我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人,都是熱愛脱口秀的。這個東西如果沒有強烈的愛好,支撐下來確實蠻難的。雖然脱口秀看起來沒有門檻,不需要長得好看,不需要會唱歌跳舞,只要會説話,但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就像我,這兩年的每一秒,都是創作瓶頸。你突然寫出一個你能用的,但接下來又是一段瓶頸。如此循環往復,就像爬山的過程,需要一座山又一座山慢慢翻越。沒有説過了這個坎,呼呼呼五六分鐘就能寫出一篇了。剛開始你能哐哐寫出好多,因為那是你生活中最想要強烈表達的。後來就變成了一丁點地磨,一丁點地挖。

不僅如此,我也經常會在開放麥經歷尷尬、冷場。每次下了台我都會不滿意,就是這麼煎熬。但,只要你突然滿意了一次,你就會覺得,前面所有的不滿意都值了。如果你沒有特別強烈的對“滿意”的渴望,你會非常難受。我見過很多上了一次開放麥就再也不講的人。大家都多多少少有熱愛,但不是誰都能堅持下來。

我不知道現在的脱口秀是不是在頂峯,好像現在説到頂峯,明天就要往下掉一樣。但肯定是在上升期,環境很好,能吃飽飯。但如果説成名,説實話,成名的方法有很多,脱口秀不見得是最簡單的一條。

張灝喆認為,“脱口秀是一個很聰明的藝術,你一定要發現大家沒發現的東西,然後分享給大家。”

相比傾訴觀點,自我滿足更重要

很多喜劇演員都是從模仿開始。《脱口秀大會》播出後,很多線下演員也會模仿裏面的熱門選手,包括我。但後來我發現,大部分人,都失敗了。你還是要找到自身特點。很多演員突然開竅,都是找到了自己的語言節奏或者風格,一下就上了一個台階。

我找到我自己的節奏和風格,是在每一次開放麥的表演積累中突然摸索到的。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場線下演出,演得特別開心,台下觀眾也很開心。下台後,我們俱樂部一位資深演員讓我回去把這場回看下,讓我保持這個狀態,特別好。那是我講得最舒服的一次,基本也是最好的狀態,最好的風格。

對我來説,反正就是演得開心了,我就很開心。我曾經仔細考慮過,我做脱口秀最大的樂趣在哪?我想到三個理由,第一,是單純的自我滿足。因為脱口秀是一個很聰明的藝術,你一定要發現大家沒發現的東西,然後分享給大家,大家會“哇!原來是這樣!”然後你就會有強烈的滿足感。第二,是分享自己的生活,獲得共鳴。第三,是傳達你的某種價值觀,然後去引領大眾。

我現在感覺,我基本上,百分之百,都是因為第一種。

我的段子很少講自己的生活,很多都是編的;我沒有非常強烈的傾訴觀點的慾望,我也不太在乎別人跟我的觀點是不是一致;我更願意把觀點寫成好笑的段子。其實就是實現自我滿足。

但脱口秀這個行業,還是影響了很多人。這對於講脱口秀的人而言也是很自豪的,起碼我們的聲音可以被聽見了。

新京報記者 張赫

編輯 佟娜 校對 翟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