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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上時刻》導演劉漢祥:三年,他們因冰球改變人生丨專訪

由 忻素芹 發佈於 娛樂

即將於1月7日上映的紀錄電影《冰上時刻》,是青年導演劉漢祥的又一部青少年題材紀錄片。談及這部拍攝週期長達三年的作品,劉漢祥稱起初並沒有目的性,直到拍了半年後才慢慢清楚自己要拍什麼。劉漢祥説紀錄片是跟時間做遊戲,也可以説是在跟時間對賭和博弈,“它是時間結出來的花朵,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待。”


紀錄電影《冰上時刻》將於1月7日全國上映。


儘管這是一部體育題材的紀錄影片,但劉漢祥更希望通過這三個打冰球的孩子和他們背後的家庭,來呈現當下家庭教育,以及父子、母子間的微妙關係。


一、談 創 作 

拍了半年,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拍攝《冰上時刻》之前,導演劉漢祥完全沒有接觸過冰球這項運動。“我不是刻意去拍這個片子的,最初是跟曲瑞晨和他媽媽進入到的這個隊,他們是我第一個鎖定的對象。”劉漢祥説,曲瑞晨身上有感染他的地方,這個孩子有一種小小的叛逆和小小的壞,但又很可愛。


曲瑞晨是《冰上時刻》第一個鎖定的對象。


拍攝過程中,同在這支冰球隊的於力凡和他爸爸出現了。一場比賽後,於力凡的爸爸在很嚴厲地批評他,劉漢祥就站在一邊默默地拍,“我一開始還擔心他爸爸會罵我,跟他溝通後,他説你想拍就拍吧。”


就這樣,劉漢祥和他的團隊接連跟拍了五六個家庭,默默地記錄他們的日常。劉漢祥一邊拍攝,一邊梳理和剪輯,但他始終不太明確自己要拍什麼。差不多半年後,跟拍的一個小男孩翟子男決定去加拿大學習冰球。也是在這個時候,劉漢祥突然意識到他要拍什麼了。


如今,翟子男依然還在加拿大學習冰球。


“他們的人生軌跡因為冰球發生了改變,有的人選擇出國,有的人選擇留下,這才能構成一個故事。”有了這樣的大框架,劉漢祥開始去構建後面的故事。


在劉漢祥看來,拍紀錄片要面對諸多的可能性,不要一上來就去鎖死目標,那會丟掉很多東西,“我沒有劇本,劇本是自然生長出來的,我能做的就是去拍攝、去捕捉。”


他花了三年時間記錄這三個孩子和他們家庭的日常。三年來,面對拍攝對象日復一日的日常訓練,劉漢祥説,有過疲憊的時候,但他只能去堅持。“誰都想拍到衝突,拍到特別大的動作,這樣才有故事,但生活不是這樣的。”劉漢祥要面對日常的瑣碎,要面對碎片化的生活,他要用鏡頭一一記錄下來,從中發掘那些像珍珠一樣的閃光點,“拍紀錄片就是在跟時間對賭,跟時間博弈,它是時間結出來的花朵。不是説我們想要什麼結果,就會給我什麼結果,最終給你結果的只有時間,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待。”


二、談 家 庭 教 育 

三年,父母與孩子間的關係始終在變


《冰上時刻》不僅僅是一部描繪冰球運動現狀的紀錄電影,影片呈現的家庭教育、父子和母子關係同樣讓人深思。歷經兩多年的拍攝和相處,劉漢祥也從中受到諸多啓發,其中的微妙變化更是讓他着迷。


劉漢祥説他最初拍這個片子不是因為冰球,是想看看這幾個孩子如何成長,家長又是怎樣去教育孩子的,“我是出於對教育的好奇,開始拍這部片子。”


在劉漢祥看來,家庭教育觀念沒有絕對的正確與否,只有合不合適,身為一名父親,這是他一直思考的問題。三年的時間裏,眼看着曲瑞晨、翟子男、於力凡三個孩子與父母關係的變化,他的想法也在發生改變。


於力凡在訓練中。


很多觀眾認為,於力凡爸爸對孩子的教育方式過於嚴苛,劉漢祥起初也有些不理解,但隨着時間推移,他發現事情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於力凡爸爸的教育方式和父子二人常年的相處方式、性格差異息息相關,“就拿練習冰球來説,於力凡爸爸深知,和聲細語解決不了問題。這是他們父子二人這麼多年形成的 ‘默契’,也是慣性使然。”


曲瑞晨和媽媽的關係同樣如此。由於爸爸經常不在家,媽媽被曲瑞晨折磨得不行,後者的性格里也多少有些叛逆。有一次採訪曲瑞晨時,他對劉漢祥説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媽媽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到底怎麼不一樣了?劉漢祥的理解是,“曲瑞晨此前一直覺得媽媽做的事情理所應當,而當他意識到媽媽的苦衷時,沒錯,媽媽變了,他其實也變了,人都會變的。”


影片中,翟子男對待爸爸、媽媽的態度也截然不同。雖然翟子男爸爸的教育方式不像於力凡爸爸那般嚴厲,但私下對爸爸,翟子男內心也有些害怕,表現得像個冰球運動員。與媽媽單獨相處時,翟子男會經常撒嬌,更像個普通的孩子。


劉漢祥説:“跟拍三年的時間,我能深切感受到幾組家庭表現出的差異和共性,體會到父子、母子關係的微妙變化,總會有這樣的時刻。影片並沒有什麼宏大的主題,眼看着孩子逐漸成長,這種家庭關係的細膩變化很容易讓人感同身受。”


導演劉漢祥説,他並不想把家庭教育這一課題説教式地傳遞給觀眾,而是希望大家通過影片慢慢體會。新京報記者 王嘉寧 攝


劉漢祥並非想把這種思考説教式地傳遞給觀眾,而是希望大家慢慢體會,“任何一種關係都會有問題存在,區別是我們是否意識到,家庭也是如此。我不是教育專家,但結合影片的拍攝歷程,我也有了新的體會。家庭教育關乎父母和孩子,需要雙向啓發、共同成長。”


三、談 紀 錄 電 影 

紀錄電影的最大魅力,是與時間做遊戲


作為青年導演的佼佼者,劉漢祥的專業原本是故事片。2009年,尚在求學的劉漢祥拍攝了紀錄片《馬蘭的歌聲》,這次偶然的機會讓他與紀錄電影結緣,並在童年題材領域深耕多年,按他的話説:“可能是童年還沒過夠吧。”


劉漢祥的第一部紀錄片作品《馬蘭的歌聲》聚焦一羣生活在山村的孩子們。


第一部紀錄片《馬蘭的歌聲》聚焦於偏遠山村一羣熱愛音樂的孩子,劉漢祥用了兩年半的時間接觸,將鏡頭對準那羣孩子,那是他非常熟悉的環境,也時不時讓他回憶起自己的童年。在鄉村拍攝期間,他自信能夠拍出孩子們的靈性,童年的記憶更像是他創作的源頭活水。


在劉漢祥眼裏,童年總是同時充滿快樂和憂愁的,而他更樂於以温情的方式展現這一切,或許正是憑藉這一點,《馬蘭的歌聲》也被部分影迷評為中國版《放牛班的春天》。後來,劉漢祥又跟隨大篷車去到四川雅安的震後災區,給大家放電影的同時,他把相機發給不同的孩子,教他們如何記錄生活,藉此又一部紀錄電影《夏日流動影院》誕生。


《夏日流動影院》記錄了四川震後災區的孩子們與電影之間的故事。


直至2015年,劉漢祥首次將鏡頭從鄉村轉向城市,拍攝清華大學附屬小學的孩子們,聚焦孩子們與老師排演一部百年校史劇的故事,片名《少年少年》。每當拍攝一部紀錄電影,劉漢祥總會思考自己與它之間的關係,找到其中的契合點。直至拍攝《少年少年》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對城市的孩子一無所知,這也一度讓他非常困擾,“我不知道應該如何理解他們,不知道如何拍攝。”


隨着接觸的孩子越來越多,多到他數不清,劉漢祥才發現,紀錄電影本身的深刻與否似乎並不重要。過去,他總是想把自己的童年感受摻雜其中,實際上,紀錄電影的深刻與否不是由導演、觀眾界定的,而是與時代有關,他要做的就是當好見證者,為身處同時代的人留下影像。


“紀錄電影最大的魅力是與時間做遊戲,你種下一粒種子,或者栽下一棵小樹苗,只需要陪着它慢慢長大,這是故事片做不到的。只要你耐心和它做遊戲,時間就會送你一份禮物。”在孩子們身上,劉漢祥看到的是未來的樣子,他自己想要表達什麼已經無關緊要。


劉漢祥説,紀錄電影最大的魅力就是能與時間做遊戲。新京報記者 王嘉寧 攝


可能很多人會説,短視頻同樣能為同時代的人留下影像,可以折射出世界的一部分,劉漢祥並不否認這點。只是在他看來,短視頻時代人人都可以説話,嚴格來講更像是滿地碎片,聲量、信息量都不夠大,也無法傳達給更多的觀眾,“滿地碎片本身並不是作品,總要有人把碎片撿起來,用不同的視角、不一樣的洞察力將其組合起來,才是一個作品,這便是紀錄電影在做的事情。”


新京報記者 孫海光 徐邦印

攝影 王嘉寧

首席編輯 吳冬妮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