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開場很美,像是一張婁燁的名片。北江的沿岸望上去煙雨迷濛,一對男女在岸邊野戰,荷爾蒙激升至高處,卻突然在草地上摸見腐屍,嚇得小情侶倉皇而逃。空景、性、死亡。婁燁的電影印象,似乎就在短短几分鐘之內被推到觀眾眼前。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是導演婁燁在2018年完成的劇情長片,電影類型無限逼近對「黑色電影」的想像。
一個是非分明的刑警楊家棟(井柏然 飾),在拆遷抗爭現場維持秩序的時候,介入一宗當下發生的兇殺案,他開始追查兇殺案背後的關係人,過程中逐漸發現背後的關係千絲萬縷。加害者與被害者、是非善惡、道德倫理皆已錯位。刑警循線向前,最後的疑點指向一個在五年前失蹤,名叫「連阿雲」(陳妍希 飾)的神秘女子。她是多位涉案關係人的好友,在五年前神秘消失無蹤,而有人表示曾在命案現場再看到她的身影。
連阿雲,令人想起作家畢飛宇曾在代表作《青衣》中如此描寫女性:
「飄到任何一個碼頭你都是雨做的雲」。
嬌柔的女子形象同時滿足類型片神秘女子的想像與文學美感,然都市高樓升起,做雲的雨似乎也蒙上一層陰影。
情節單純,敍事上則刻意打亂時間順序,交叉過去與現在,並在刑警緝案的主線中,穿插各個關係人的背景故事,協助觀眾釐清事件背後複雜難解的人物關係。用一個糾纏的人物情感糾葛,去描繪一個大時代背後的真實想象。
在王傑〈一場遊戲一場夢〉的歌聲中,故事從一位名叫姜紫成(秦昊飾演)的商人出發,描繪在中國經濟騰飛起步階段的時代背景下,一段纏繞貪婪、情慾、妒意的人物關係。電影中又以宋佳飾演死者妻子林惠的表現最為亮眼,從青春活潑的少女到風姿綽約的少婦,背後卻暗藏隨時崩塌的心理防線。慢慢透過時間層次將故事的悲劇魅力發散,在眾星環伺中,發揮出特別的表演魅力。
婁燁在《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有另一個有趣的探索,開場的城中村抗爭戲,工人、民眾等三方鬥毆,以混亂、高壓的運動場面,去展開後面的人物故事。婁燁打造抗爭現場,鏡頭並未刻意穩定畫面,在一觸即發的暴力衝突中,開篇就將經濟發展必然矛盾的「結果」上呈給觀眾,而背後梳理人物心理情結的「原因」,又慢慢把這場悲劇的起源一步步向前推導。破碎的時序中,觀眾跟隨主視角人物向前查案,卻又一面必須理清人物之間糾纏的心緒,帶來類型片慣有的趣味。
有趣的是,《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在未刪減版本中,還是會見到許多「規避敏感」的痕跡。包括曾為媒體焦點的港星陳冠希,在片中演出一名香港私家偵探,以劇情鋪排來看,戲份不少,在電影中卻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狀況出現,究竟為身份敏感,還是導演有特殊的藝術考量?
老A(陳冠希 飾)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或可説是婁燁打磨風格與探索大眾接受度的一次嘗試,開場混亂的動作場面中即暗藏張力,衝突爆發的車禍現場更在結尾一口氣帶故事衝向高潮。故事懸念在劇本中存在感強烈,又有婁燁一貫迷離的影像氛圍輔助,富有極佳的觀賞價值,纏繞在角色之間的懸念,要對應故事背景才能看出電影反映的時代變化。
文中提到的畢飛宇,是我最近迷上的作者,前兩日剛看完《哺乳期的女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