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歸途》首映口碑上佳,導演饒曉志接受本報獨家專訪 :“撤僑從不止於多少人,而是活生生的每個人”

《萬里歸途》首映口碑上佳,導演饒曉志接受本報獨家專訪 :“撤僑從不止於多少人,而是活生生的每個人”

電影《萬里歸途》明天將正式公映。 (海報)

對擅長講故事的導演來説,一部影片需要多少個場景?最少時只有一個。但這一回,他調度了個人職業生涯場面最恢弘、場景最多的大片級拍攝。從敲開凍土一層層澆水泥開始搞“基建”,劇組1比1搭建一座非洲小城、邊境口岸、工業區……嚴苛到太陽照射角度、植被生態,都得貼近故事裏虛構的國度。極致工程精度,只為營造身臨其境的現場,角色所歷如我親歷。

講述撤僑故事、演繹外交官員,有沒有相對固定的方法論?沒有。至少這部電影在看似熟悉的題材裏盪開了“動人”“燃情”以外的全新觀影體驗。北京首映禮後,“剋制”“意外”“敢”等提法成了第一批觀眾反饋的高頻詞。 

明天,上海華策電影有限公司等出品的電影《萬里歸途》將正式公映,電影第一次從外交官視角揭秘撤僑幕後。昨晚,本報獨家連線該片導演饒曉志,聽他講述迢迢萬里的回家路如何鋪陳故事、塑造人、見細節。

“如果説家國大義、珍惜眼前安穩的生活,是國慶檔影片的相似約定,那麼《萬里歸途》還想強調一件事,那也是我從一開始樹立的目標。”饒曉志説,“希望觀眾在跟隨電影得到情緒上、情感上的收穫後,能在走出影廳時更真切體會到——撤僑,從來不止於數字層面的多少人,而是活生生的每個人;外交官,也不僅是某種使命與擔當的符號,而是等同於你我的普通人。” 

“事先張揚”的結局下,懸念直到航班進入中國領空才終止

自真實事件改編而來,影片大結局可謂“事先張揚”,因為祖國不會放棄任何一位同胞。既定的大前提、觀眾對事件的熟悉感,都在一定程度上製造了創作的挑戰。饒曉志坦言,當影片監製之一郭帆初次推薦這個項目時,他一度猶豫了。在查閲大量資料後,他感受到內心的好奇,才決定投身《萬里歸途》。“我想知道,武力值不高的外交官們,如何把那麼多同胞從戰火紛飛的地方帶回祖國。那羣除了職業賦予的特殊使命外,平時與我們並無二致的普通人,在危急關頭會迸發出什麼樣的光芒?” 

於《萬里歸途》,解構劇本的過程如同拆解一個個懸念。戰火中倉皇奔逃的人們丟失護照後,外交官該如何幫他們打通出境通道?滿城斷壁殘垣,空路撤僑行不通後,怎樣在短時間內接通陸路或水路?面對兇殘的他國叛軍,手無寸鐵的中國外交官僅靠溝通能奏效嗎?與大使館失聯後,外交官該把大家帶往何處?大使館又將如何找到這羣失落在異域絕境的同胞?“最初的劇本其實只寫到打通邊境通道。”饒曉志説,現實中的撤僑,一位外交部領保中心人員在打通通道後,經由這一通道撤離的同胞超過兩萬人,他親手送出境的就不下7000人。事實動人心魄,但就電影而言,需要更具魅力的戲劇。             幾經修改打磨,與觀眾見面的撤僑故事並非一蹴而就。它有外交官的兩次逆行,有他們不斷交涉、判斷形勢、抵抗暴力的智慧與勇氣閃耀,也有他們各自心頭的牽絆動人情腸;它還有着“開副本”般的場景更新,從槍林彈雨下的城市突圍,在四野茫茫的荒漠“賭上”對同僚、對背後祖國的信任、找對方向,又在百多人徒步穿越時面臨“説與不説”的抉擇,劇情片、戰爭片類型元素豐富。影片裏,困境一波波襲來,不期而至的生離、突如其來的死別,不斷疊加着命運的懸念。有觀眾説:“直到撤僑航班進入祖國領空,我才相信他們真的安全到家了。”

沒有個人英雄主義,真正的“回家”是一羣人的攜手同行

馬東看完北京首映的評價道出許多人的心聲:“它有種彈性的力量,不卑不亢,不矯情不煽情。”

不刻意煽情,甚至更強調情緒的內斂,偶爾還有片刻的鬆弛和暢快,迎着風,一抒男兒少年氣。饒曉志説,這是現實主義所決定的,“我們追求寫實風格,相比渲染情緒,更希望帶觀眾身臨其境地體悟外交官的處境,去走近那羣真實的人”。在他眼裏,現實中的外交官,不僅是見諸新聞的發言人,還有許多超出常人想象的一面。以撤僑的領保中心人員為例,大眾看得見的,是他們完成撤僑國家任務的使命擔當,看不見的是他們在面對未知危機時無法為外人乃至家人道的內心世界。《萬里歸途》所做的,就是把報道中的外交官,還原成有血有肉的人。

影片塑造了宗大偉、成朗、張子賢等幾位外交官角色,他們衝在一線撤僑,但誰都不是高大全的人物。“他們都有各自的牽絆和顧慮,有身為兒子、丈夫、父親的情之所繫。”饒曉志説,比如宗大偉,他闖過異域的險灘,受過外交部表彰,但在家庭層面,他有中年困頓、對家庭的無力。“就像電影裏,宗大偉帶着當天往返的心理準備來執行撤僑。家有即將臨盆的妻子,他並沒完全置小家於不顧,這是人之常情。但當意外發生,需要他挺身而出時,他也在撤僑任務與安撫妻子之間努力平衡。”導演相信,把撤僑的主角當成普通人來看待,觀眾更能從樸素情感的共鳴裏體悟到人物的抉擇之艱。

又如宗大偉和成朗之間的關係,饒曉志用“互為因果、互相成就”來形容,“成朗就像剛進外交部的宗大偉,年輕的他也視屢建功勳的宗大偉為榜樣。但宗大偉不希望成朗成為又一個自己,於是矛盾發生了。”一個受過苦、經過風浪的外交官和一腔孤勇的年輕人正面碰撞。他們對前路艱險的不同經驗、對絕境里人性的不同預判、加之個性迥然,都讓撤僑之路充滿了未知。所以,撤僑的萬里歸途,是宗大偉“歸心”之途,也是成朗的成長之道。

外交官們有人物弧光,片中被撤離的同胞、那些戰火中歸心似箭的小人物們,也被影片投以觀照。身為外交官家屬的白嫿,她害怕過也流過淚,但她更以隱忍和大局觀,成為撤僑路上可以凝聚人心的温柔力量;年輕的鐘冉冉,只是有過志願者的經歷,便能在隊伍需要時站出來充當護士的角色;而劉明輝,生而為人的恐懼、猶疑、脆弱、善良如此複雜地交織在內心。飾演這羣困在戰區同胞的演員,大多是饒曉志話劇團的演員,他們早早為角色寫下人物小傳,哪怕鏡頭的焦點不在他們身上,但只要人在畫面,故事就一定在進行之中。饒曉志説:“撤僑中的小人物值得用心刻畫,因為通過大量的調研、學習、走訪,我們相信,撤僑,不是個人英雄主義的事兒,真正的回家需要所有人攜手同行。需要每一個信念、信任的疊加。”

片中,宗大偉從戰爭的廢墟里撿回一本《一千零一夜》,拂去炮灰,他把童書的殘本帶回到撤僑隊伍,送給白嫿的養女。小女孩翻開辛巴達的故事,一路講,跟着隊伍一路跋涉。童聲講述的傳奇和撤僑路上的人們,被導演組合在蒙太奇鏡頭下,首映時觸動了許多人。“孩子、故事、殘酷的戰爭、無垠的荒漠,我想描繪出一種人縱然渺小,但因為信念,會讓你朝着回家的方向一直走。”饒曉志説,“就像大年初一執行任務、正月十五回到祖國的宗大偉,像那個一步步數到32萬多步終於望見五星紅旗的撤離同胞,回家,是中國人的心之所向。”


  作者:王彥

  編輯:錢亦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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