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週報 作者：葉曼至
如按照最新的排班計劃，4月28日這天，曾雪沒辦法拍她的美妝短視頻了。這一天，她需要收拾行囊回航司做回空姐的本職工作，而她的上一次出發，還是4月5日。
整整23天沒有飛。“已經好幾個月這樣了，因為飛得少，一個月拿到手的工資就2500元左右。”曾雪向時代週報記者盤算道。
空姐鄭允也有着差不多的經歷，不過，閒下來的大把時間，她選擇做遊戲陪玩副業。鄭允告訴時代週報記者，她目前在某平台做“和平精英”（一款反恐軍事競賽體驗類型國產手遊）的陪玩，靠接時單算錢，平均每個月能給自己增加3000元的收入。
“遇到打聽我的空姐經歷的客人，我就‘科普’他們，空姐這行沒什麼內幕。”鄭允説。
（圖源：電影《中國機長》截圖）
曾雪和鄭允的經歷不是個例。“空乘人員如果轉行，可以做什麼？”在某社交平台上，有博主如此發問。
評論區下擠滿了留言：有飛了四年，打算回航空學院做空乘服務課程講師的；也有辭職從事禮儀管理方面的崗位，算是延續了空姐工作的經驗；還有空少留言，辭職之後做過房地產銷售員和健身教練，現在轉行做網紅博主。
副業背後，藏着航空人的心酸。
空姐轉戰新領域
27歲的曾雪有着三年飛行工作經驗，作為空姐，她平日裏主要負責民航客艙安全與乘客服務。
在疫情前的2019年，她的工作排班節奏緊湊，通常都是工作四天、休息兩天，一週至少能飛65個小時，到了旺季甚至一週要飛80～90個小時。然而近兩年，受疫情影響，曾雪的工作量鋭減，到2022年，每月只剩下1～2次的飛行任務了。
“就算有得飛，有時候客艙都坐不到一半的乘客。”曾雪説道。
曾雪透露，空乘的薪資構成一般為底薪+飛行小時費，偶爾還會有航班過夜費。如果飛夠65個小時，算上底薪，她每個月到手能有5000～6000元，旺季甚至有1萬多一個月。“飛行時間的減少意味着我們的工資也會縮水，我這幾個月的工資都只有2500元左右。”曾雪説道。
和許多前往外地打拼的年輕人一樣，曾雪也肩負着來自房租帶來的壓力，幾個月的入不敷出讓她“壓力山大”，看不到頭的閒日子，更是讓她心慌。為此，曾雪開始學習新技能，尋求新出路。
“我這半年來都在自學剪輯，在抖音、小紅書都有發佈美妝教程視頻，未來打算轉型做個美妝博主。”她説道。
曾雪告訴時代週報記者，空姐的形象讓她積累了一些粉絲基礎，近兩個月也陸續有廣告商主動談合作，僅僅是接了幾個軟廣，就讓她賺了1萬多元，是她現在一個月工資的四倍。
“‘空姐’是個自帶流量的詞，只要文案裏有這兩個字，好像無論什麼內容都會有人願意點進來看。”曾雪説道。
（圖源：電影《中國機長》截圖）
但是曾雪也發現了，因為空姐二字有流量，所以有些火起來的空姐博主都是假空姐。“真假其實很好辨別，各種細節的‘山寨’，我們行內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尤其是那些穿着打扮上有擦邊球嫌疑的。”曾雪對此感受複雜：“假空姐都能火，真空姐為什麼火不了？”
今年以來，鄭允也很閒。因為剛好自己也喜歡打遊戲，於是她開始了遊戲陪玩的副業。
陪玩是新型線上遊戲互動服務行業，業內通常會把下單付費的遊戲玩家稱為“老闆”。
“我沒有把陪玩當成正業，就是感覺挺好玩的，和‘老闆’相處也很鍛鍊情商。”鄭允説道。
但空姐身份確實會成為部分遊戲玩家打探的重點，鄭允表示，偶爾會有老闆好奇她的私生活，她都會作解釋與科普。“不想空姐這個職業被人誤解。”鄭允説道。
曾雪也有過被過分打聽空姐職業的經歷，甚至還曾收到網友對她人身攻擊的評論。“看到這些評論我就刪評，或者回復一些友好的評論把這些話壓下去，如果是私信的話我就直接拉黑。現在我都把抖音私信給關掉了，眼不見為淨。”
活着，還要有錢賺
長期以來，空乘們都被貼上“高薪”“光鮮亮麗”“俊男美女”的標籤。在行外人看來，空乘，更是一份令人嚮往的體面工作。
但近兩年來，空乘正在陸續離開民航圈。民航局信息中心公佈的《2020年中國民航乘務員發展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12月31日，全民航共有102314名乘務員持證上崗。
但到了《2021年全年中國民航乘務員發展統計報告》，截至2021年12月31日，全民航共有97307名乘務員持證上崗。其中，97197名乘務員就職於運輸航空公司，110名乘務員就職於非運輸航空公司或單位。
也就是説，僅在一年內，民航空乘人員總數便減少5007人。
空乘們紛紛轉行或發展副業背後，是航空客運量的下滑。
據媒體報道，2020年，全球航空客運量18.09億人次，同比下滑六成以上。2021年，中國境內運輸機場完成旅客吞吐量9.07億人次，雖然較2020年增長5.9%，但較2019年仍然下滑33%。
客運量減少導致航司收入鋭減，但飛機維護與運營的成本依舊高昂。
日前，國內三大航空公司相繼披露年報。年報顯示，2021年，中國國航營收745.32億元，淨虧損166.42億元；南方航空營收1016.44億元，淨虧損121.03億元；中國東航營收671.27億元，淨虧損122.14億元。
這三家航空公司總虧損額達409.59億元，佔2021年民航業總虧損額的近五成。對於業績虧損的原因，三大航空公司在年報中都把主因歸為受疫情影響和燃油價格上漲。
據民航局綜合司發佈的《關於2021年民航盈利企業經營狀況的調研報告》，2021年，我國民航運輸業虧損達843億元，其中，航空公司虧損671億元。
相關部門正出台相應政策“雪中送炭”。
2022年2月18日，國家發展改革委等14部門發佈《關於促進服務業領域困難行業恢復發展的若干政策》。其中，民航業獲得五項紓困扶持措施，包含暫繳增值税、加大對民航基礎設施建設資金支持力度等。
民航企業們也各出奇招自救。比如，南方航空、海南航空讓空姐做起了帶貨主播；四川航空推出了火鍋外賣服務；廈門航空開通了企業團餐定製服務，推出生鮮電商“鷺鮮生”等。
儘管民航行業陷入短暫的蕭條冷清，但不少空乘人員表示，這依舊是一個“人間值得”的行業。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看着師姐們拖着箱子在機場裏走的視頻覺得很酷。家裏有一位長輩年輕的時候也做過空姐，她是乘務長，簡直就是我小時候的偶像。”談起入行的初心，曾雪回憶道。
“做空姐三年，我學會了禮貌、細心和忍耐，我很少生氣，也很少與人吵架。”曾雪認為，因為職業的特殊性，練就了她堅強的心理素質，“所以，活着，有工作有錢賺，是人生挺重要的事情。”曾雪説道。
（圖源：電影《中國機長》截圖）
（應受訪者要求，曾雪、鄭允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