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桑田,美味如一
文字原創/盡色
水深了,什麼魚都有。
在幾個平台發文久了,以為那些風光大V就是全部,其實不然:魚類之多,更在想象之外;水之深厚,萬難探測深淺。
今天的選題,就來自於這樣一位神秘人物。
他自己不發文,但是從留言和經常@我的內容看,他對美食研究之深、對文史知識的研究之透,足以令我汗顏。他巡遊在各個水層的生態之外,飄然若仙。
我懷疑認識他,繼續請教他的高姓大名,他依舊不予回答。
隔天,“神仙魚”看到一段視頻,又@我,認為那些知名的麪條分佈,暗合了歷史上北人南遷的線路,而且與鎮江的鍋蓋面,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我就打算寫了。我要趕在他@的《澎湃新聞》等一批大號之前,拿出來。
我相信,這樣一直寫下去,他的身份終究有一天會大白於我。
而且,看完這篇長得不像話的文章,最後,你就會發現,一個屢試不爽的熱詞背後,有一隻神秘之手,跨越千年而來。
01、次塢手打面
這是浙江省諸暨市次塢鎮的傳統風味小吃,與草塔羊肉、安華牛雜湯等齊名,是諸暨人每天離不了的美味。
不去説口感滑嫩、筋道鮮香這些套話,直接説特質。
所謂“手打面”,就是手擀麪的地域性説法,這裏的麪條與鎮江的跳跳面一樣,都是師傅騎在一根大毛竹上,一上一下地給麪條壓制上勁,最後捲成卷,切成條。
鎮江的跳跳面、鍋蓋面,在上世紀的80年代,就上過央視《話説長江》,很多人多對這個畫面記憶猶新。雖然如出一轍,次塢手打面的名聲卻不是很大,這是為什麼?因為,它所用的澆頭比較小眾,加之價格較高,使它一直沒有擴張開來。
如果説鎮江鍋蓋面的澆頭味兼南北、包羅萬象,次塢手打面的澆頭就是特別小眾、標誌性強。
在諸暨人眼裏,沒有蛋卷的三鮮面,不正宗;沒有皮卷的麪條,不正宗;沒有吃到帶諸暨梅乾菜的麪條,也不算正宗;沒有吃到生炒牛肉麪,沒有嘗過牛裏脊肉的鮮嫩,也不算不得嚐到了次塢手打面的精品。
杭幫菜裏有類似皮卷的菜,叫幹炸響鈴,那是脆的,皮卷的口感,更多地顯示出豆腐皮的韌勁。諸暨離鎮江那麼遠,為什麼卻在擀麪的方式上,別無二致?這其實跟杭州有一定關係。
我個人以為,這兩種麪條,與北人南遷中的“建炎南渡”強關聯,就是南宋遷都杭州的那次。
北宋時期,飲食已形成了南食和北食兩大流派,北方多吃小麥,南方多食水稻。隨着北人南遷,南方小麥產量激增,南宋臨安的飲食店中,麪食店遍地開花。
《夢梁錄》裏就説“通宵買賣,交曉不絕”;黃庭堅的詩中也説:“湯餅一杯銀線亂”,湯餅就是麪條的前身。據考證,臨安麪食店還出現了絲雞面、三鮮面、筍潑肉面等新品種,南宋晚期還出現了藥棋面,屬於掛麪的一種,“細僅一分,其薄如紙”。
1998年,美國《生活雜誌》評選1000年來深度影響人類生活的100件大事,宋朝的飯館和小吃排在第56位。究其原因,就是南北美食的大融合,使得麪條成為爆款。暖風燻得人慾醉,直把麪條當故交。
02、磻溪手打面
與鎮江人的習慣一樣,福建省福鼎市磻溪鎮人,他們美妙的一天,也是從一碗當地的手打面開始的。
雖然與鎮江相隔更遠,但是,這裏也是跳跳面的做法。麪條的韌勁不去説它了,自然是一流的,達到了“濕麪條可以繫鞋帶”的境界,先説説豆乾吧。
很多人很迷戀磻溪手打面中,那大片的豆乾,在吸飽了湯汁後,咬上一口,那是細膩多汁,滿滿的豆香味。鎮江的麪條,現在更多的是燙熟的澆頭,講究的是新鮮,而磻溪面,更喜歡滷味,有骨頭肉面(鎮江稱碎肉面)、大小滷豬腸、滷雞蛋等。
福鼎,位於閩浙交界,地處山海之間,以海上仙都神奇太姥而聞名,是杭州再往前延伸。
為什麼在製作麪條上,兩地出現了這種雷同,又都叫手打面?
我個人以為,這與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平定嶺南地區的百越之地有關。時有“五十萬秦軍守五嶺”之説,另外三十萬秦軍,西赴廣西地區與當地的越人作戰。這裏的“嶺南”是一個歷史概念,已經大於地理概念。這裏籠統一説,不再細表。
03、廣東竹升面
説起廣東省地方傳統麪食,竹升面首當其衝。在《舌尖上的中國》第一部的麪食專題中,它為南派麪食掙足了面子。
竹升面的名字就來自於獨特的工藝。那是與鎮江跳跳面如出一轍的跳面手法。在粵語裏,竹竿的“竿”字,發音被認為不吉利,遂改稱為“升”。經過一兩個小時的碾壓,粗大的竹竿下,最終誕生了幼細的麪條。
在舊時的廣東,竹升面不只賣吃,更是一門賣藝的生意,擱現在,叫走秀。
鎮江人和麪的時候,通常不加水,而是用雞蛋;廣東人和麪的時候,通常也不會加水,而是用鴨蛋,這樣的麪條更充滿蛋香味,更有黏性和韌勁;廣東人下面,面鍋大滾後,快速把面撥散,鎮江人喜歡面鍋裏漂鍋蓋。
鎮江人説,面鍋裏燙過幾百碗葷腥澆頭,本來就鮮得不得了啦;而廣東人更喜歡配上用豬骨、大地魚、蝦子、香菇等熬製上3個小時以上的湯頭……
如果説,鎮江的麪條與“永嘉南渡”關係更密切些,廣東面條似乎與秦代更為密切。
永嘉是晉懷帝司馬熾的年號,琅琊王司馬睿當時是鎮東大將軍,駐建鄴(今江蘇南京)。這一帶,早就是當時的官僚,安插子弟的自保之地。
後來的安史之亂,也與北人南遷關係頗大,那時的“揚一益二”,就是當時中國經濟的重要寫照。這一點也折射在美食上。
有人認為,與廣東有關的南遷,除了秦代,還與因黃巢起義有關,中原大批避難者逃入閩粵贛區,唐末至宋,這一地區的人口激增。
04、大埔醃面
大埔縣隸屬於廣東省梅州市,這裏的居民,很多人甚至把“大埔醃面”當作早餐的代名詞,也是習以為常的地標性客家早餐。一碗顏色金黃、爽口香滑的大埔醃面,加一勺豬油,半勺魚露,撒上葱花和芝麻,是客家人一輩子的惦念。
別以為有了魚露的加入,就與中原的習慣不一樣了,在跳跳面的技法上,還是打斷骨頭連着筋。
大埔醃面多為幹拌麪,而且,加入煸香的肉碎、豬油、葱花等。而在鎮江,雖然也有大名鼎鼎的幹拌麪,卻幾乎沒有類似臊子面的澆頭。
史書記載,在宋元戰爭期間,元軍大舉南下,有大量江浙及江西宋民,逃亡到廣東沿海潮汕至海南島,這是不是能説,製作麪條上的相似度,與此有點關係呢?
05、岐山臊子面
眾所周知,臊子面是陝西省的特色,以寶雞的岐山臊子面最為正宗。所謂“臊子”,就是肉丁的意思。對於陝西人來説,“臊子面的配色尤為重要,黃色的雞蛋皮、黑色的木耳、紅色的胡蘿蔔、綠色的蒜苗、白色的豆腐等材料,”似與五行還有點若有若無的關係。
臊子面講究“面白薄筋光,油汪酸辣香”,臊子是麪條的靈魂。
與鎮江人吃麪類似,麪條裏多多少少要放點醋和辣椒,而關中地區,地方大,口味也更戲劇化:越靠西的地方,醋放得越少,越靠南的地方,辣椒放得越多。
大埔醃面與岐山臊子面,都必須用肉碎臊子作澆頭,它們的關聯,是不是始於秦代呢?現在居住在廣東、福建等東南沿海的客家人,是從中原地區遷過去的,這與麪條的傳承,究竟有沒有關聯?
這不是什麼認祖歸宗,而是美食流變的一種可能性。
在我查閲北人南遷的資料時,每每遇到網頁上插入的麪條廣告。這也揭開了我長久以來的一個疑惑:麪條是一個屢試不爽的熱詞,為什麼?是不是可以説,它通聯着南方與北方、古代與當代,是太多人的原始味蕾記憶?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我們回看千百年來先輩們的腳印,會有無限的感慨。各位讀者,之前沒有人如此寫過麪條,我瞎説説,權當拋磚引玉,歡迎你們留言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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