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樣一個弱肉強食、毫無信義的年代,面對毒辣的父親、兇殘的兄弟,也許死亡才是一種解脱。
生在帝王之家,無論是沾母親受寵的光,還是憑藉自身聰慧,能在皇帝眾多的兒子中被立為太子是一件幸事,然而他們的命運也隨着這個身份的確立而改變了。但是很多太子自身也要對悲慘的局面負些責任,可衞太子姬伋,他真的是萬分無辜!
美女面前不講親情與信義雖然在“拼爹”的時候姬伋很有資本,但有這樣的親爹,姬伋也沒什麼好炫耀的。
姬伋,春秋時期衞國衞宣公之子。由於他出生的有些不是時候,有“被老天爺急急送達人間”的意思,所以他又叫急子。
衞宣公的私生活作風實在是有些不檢點,在還沒有坐上龍椅的時候,就與他老爹衞莊公的小妾夷姜私通,而且還生下一個孩子,也就是我們今天要説的主人公姬伋。
宣公即位那天,就迫不及待地正式將自己的後母夷姜納入自己的後宮,也就是在那天,他的元配邢妃從此失寵。宣公和夷姜遮遮掩掩的關係終於暴露在陽光之下。
讓人驚訝的是,在那樣一個封建的時代,這對夫妻竟然可以頂着種種輿論的壓力,在光天化日之下心安理得地生活,而且還很快立他們的兒子姬伋為太子,實在不簡單。然而不久,鬧劇中的一幕悲劇就發生了。
這場悲劇的發生,還給文學史上留下了絢麗的篇章。詩經·新台新台有泚,河水瀰瀰。燕婉之求,籧篨不鮮。新台有灑,河水浼浼。燕婉之求,籧篨不殄。
魚網之設,鴻則離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朱熹在解釋這首詩時説:“舊説以為衞宣公為其子急娶於齊……國人惡之,而作此詩,以刺之……”所以,這是一首諷刺宣公的詩。
詩歌大意説的是新台倒影好鮮明,河水洋洋流淌不停,本來以為嫁的是個美少年,卻得了一個雞胸駝背的醜老頭,就像本來想撒下魚網捕魚,卻在網中撈到一個蝦蟆。詩中反覆用蝦作比喻,凸現了衞宣公的醜陋形象,而且一再用新台的鮮明、河水的盛大作對照,反襯出衞宣公的醜態。
事件到底是怎樣的呢?讓我們穿越時空,回到春秋時期的衞國去看個究竟。
據説齊國姜氏以出美女著稱,當時的上流社會男子,都以迎娶齊國姜家女子為人生樂事。齊國國君齊僖公有一對超凡脱俗的女兒,史書上沒有對她們真實名字的記載,只是大女兒因後來嫁給了衞宣公被後世稱為宣姜。
公元前718年,年方十五歲的宣姜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一天,衞國派來使者,為太子姬伋向宣姜求婚。雖然姬伋這年只有十六七歲,卻因風流倜儻、博覽羣書,和公主一樣也是當時諸國聞名的名人。而且衞太子姬伋的身上流淌着美女母親夷姜的血液,當然也是俊美儒雅非凡。
儘管身世方面有些小小問題,但是並不妨礙他的未來國君身份。於是齊僖公立刻答應了這樁十全十美的婚事。
只可惜,不怕真小人,就怕偽君子,這個為太子求婚的使臣就是偽君子中的領袖。回到國內,這個傢伙就立即向衞宣公稟報了公主的情況,那沉魚落雁、傾國傾城的容貌,簡直是比花兒還誘人,接着暗示加明示地表達了他的想法——這樣的絕色美女,那應該是被國君您享用的啊!他還不忘強調,之所以這樣説,絕對是出於作為人臣的一片赤膽忠心啊。
本來衞宣公就是一個老色鬼,哪裏經得住這樣的煽風點火!況且他當年在無權無勢時,就敢在父王的眼皮子底下勾引庶母,如今大權在手,更是沒什麼可顧忌的。於是流着口水和這個使臣商量了一番,騙親的計劃就敲定下來了。
一心等着婚期到來的太子被派“出差”,與此同時,他的老不正經爹爹開始緊鑼密鼓地在河邊修建一座新的行宮,名為“新台”。然後就發生了詩歌裏記錄的那一幕,本來即將成為宣姜公公的老頭變成了她的老公。
對於齊僖公這樣的老狐狸來説,這個消息帶給他短暫的憤怒,可之後就是滿心歡喜和得意了——他成了衞國國王的老丈人,這樣的好事可不是誰都能有機會遇到的。只是可憐了宣姜,苦了姬伋。
史書上記載,從此以後,姬伋經常發呆,木訥無語。然而他本來就是個善良的老實人,自小學習的禮儀、孝道更是讓他對父親敬若神明。對於這件事,他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默默地接受了這種屈辱的安排。
要命的“四馬白旌尾”千防萬防,家賊難防。自己老爹下黑手,誰能防得住?誰能承受得起?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飛逝,轉眼間,十五年過去了,宣姜的兩個兒子都已經快成年了。也許是繼承了姜氏的優良傳統,宣姜的長子姬壽是一個清秀善良的少年,可是基因在他的弟弟姬朔這就變異了,不僅和善良沾不上邊,甚至是惡劣之極。
姬朔經常在衞宣公和宣姜面前説姬伋的壞話,詆譭他這個老實的大哥,而且每次都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由此看來,這姬朔人才雖然不怎麼樣,卻有着不錯的口才。
宣公本來因為當年奪婚的事對這個大兒子就有點心虛,現在又聽説他的“種種惡行”,便莫名的討厭起他來。
有一天,姬朔像往常一樣“演講”,説着大哥如何對“奪妻事件”百般怨恨,如何揚言要在即位後將他們母子剷除乾淨。這着實激怒了衞宣公,他把姬伋的生母喊來,痛罵她教子無方。可憐的夷姜,就在這天夜裏自盡了。
可這並沒有動搖衞宣公要把這個逆子翦滅於世的決心,他定下毒計,先派逆子姬伋“出差”,還授予他白旗,又在路上派人專殺手持白旗的人。
宣姜聽説後,不管是念在當年舊情,還是為人母的身份,她苦苦哀求丈夫不要這樣做,她不願意看到有誰死去,更不願意這個死去的人是姬伋。然而,宣姜這樣的行為,在衞宣公的眼裏成了她對姬伋的眷戀,起到的作用就是加快了他行動的速度。
很快,他派姬伋出使齊國,並賜了一面特別的旌旗——四馬白旌尾。姬朔知道後大為高興,心地善良的姬壽卻大驚失色。他連忙將父親的陰謀告訴大哥,並勸他逃走。
姬伋聽完後深受打擊,他沒料到敬愛的父親竟然要對自己痛下殺手,不禁萬念俱灰。他對姬壽説道:“逆父命求生,不可。”姬壽百般勸慰,但姬伋哀莫大於心死,一句也聽不進去。
這樣的場景似乎有些熟悉,歷史總是在不斷重複,這樣的對話多像公子扶蘇當年對蒙恬將軍説的那句“父賜子死,尚安復請”。
善良的姬壽決心為弟弟贖罪,在送行宴上,他將姬伋灌醉,自己代替他出發了。殺手不分青紅皂白,將手持白旗的姬壽殺死。姬伋醒來,明白事實真相,連忙去追趕弟弟。可當他趕到的時候,姬壽已經倒在血泊裏。
姬伋痛罵殺手,嘆道:“誤矣!”醒過神來的殺手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也亂刀砍死了。得知這樣的死訊,宣姜當即昏死過去,從此痛不欲生。
殺手不僅殺了姬伋,還把姬壽也殺了,這樣一來倒是幫了姬朔的忙——皇位有力的競爭者都死了。
後來,姬朔如願當了皇帝,但是這樣的人品,怎能降服羣臣?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儘管故事的結尾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結局,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發生了。後人有感於姬伋、姬壽這兄弟倆濃厚的親情和前赴後繼的犧牲精神,寫了一首《二子同舟》來紀念他們。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二子乘舟,泛泛其逝。願言思子,不瑕有害?忠孝也要分對象
毫無疑問,姬伋和姬壽都是善良的人,他們為人子,彰顯孝行;為人兄,肝膽相照,但是,他們卻做不成,或者沒法做一個成熟睿智的政治家。即使姬伋將孝子、忠臣、賢兄演繹得再怎樣淋漓盡致,遺憾的是生不逢時,在那樣一個弱肉強食、毫無信義的年代,父子相殘、兄弟互害的局面並不稀奇。
從尊重生命權的角度來説,人只有留下這條命,才有機會做一個忠孝之人,姬伋兄弟倆如果採取手段保住性命,反戈一擊,那不僅會使生命延續,也可能帶領自己的國家走向輝煌。
死者已矣,儘管給生者帶來無限的哀痛,給後人留下無奈的感嘆,但是面對這樣毒辣的父親、兇殘的兄弟,也許死亡是一種解脱。當我們再回眸歷史,認識姬伋,不要只是徒留悲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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