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戒備森嚴的邊界和思想灌輸,使朝鮮成為世界上最神秘、最難以理解的國家之一。然而,隨着手機和韓國流行文化的傳播,曾經封鎖2400萬人的“鐵幕”正被日益消磨。
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稱,來自韓國的肥皂劇通過黑市進入朝鮮,成了這個國家最熱門的娛樂項目,帶來希望,也帶來風險。
在旅日朝鮮人總聯合會機關報《朝鮮新報》1月30日刊發的照片中,一位朝鮮女性正在玩朝鮮國產跳舞機。
一位朝鮮女性正在玩朝鮮國產跳舞機。
韓劇中車來車往的場景“竟然不是假的”
作為高級知識分子,數學教授張世悦在朝鮮屬於“特權階層”。他在餐廳和擁擠的火車上擁有專座,在許多人捱餓時能吃到政府配給的口糧。他豁出這一切,只為看一部韓國肥皂劇。
18集的韓劇《男人的香氣》講述一個曾經的罪犯和同母異父的妹妹之間的禁忌之愛。一個已經畢業的學生把這張走私來的DVD交到張世悦手中,這位教授沒能抵禦犯法的誘惑。
被抓獲時,張世悦和另外5名教授蜷縮在其中一人家中,狂看了一宿肥皂劇,直到黎明。他們小心地拉上窗簾,以免被鄰居偷窺、告發,最終還是沒能逃脱在發電廠做苦役的懲罰。
張世悦説,他們沒坐牢可能是因為行了賄。面對伴隨一生的恥辱,想想《男人的香氣》中的舒適生活,他決定叛逃。如今,他是一個“脱北者”團體的領導者,這個團體把肥皂劇和其他娛樂節目偷運到朝鮮。
據《紐約時報》報道,十幾年前開始,俗氣的韓國肥皂劇作為文化的“特洛伊木馬”,悄悄潛入朝鮮。韓劇吸引人的劇情和角色,成了朝鮮民眾的心頭好。最讓他們心動的,是韓國奢華舒適的資本主義生活。
首爾國立大學最近的一項研究表明,超過80%的“脱北者”在叛逃前接觸過韓國電影或歌曲。假扮成蘑菇進口商的走私者鍾先生告訴英國《獨立報》,朝鮮男性最中意動作電影,女性愛看肥皂劇。
消息人士告訴英國《衞報》,朝鮮人一般不購買DVD,而是花售價的一半租來看,租金和一公斤大米的售價差不多。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稱,來自中國的DVD播放器和閃存如此廉價,連貧困的朝鮮人都買得起。
“脱北者”李賢西在首爾大學校園裏告訴CBS,她來首爾時驚呆了,因為韓劇中車來車往的場景“竟然不是假的”。
肥皂劇讓朝鮮人瞭解韓國
“脱北者”金載英高三時,在叔叔家看了韓劇《天國的階梯》。劇中的城市街道和演員服裝讓她興奮不已,帥氣的男主角讓她心跳,女主角的死讓她連續3天鬱鬱寡歡。金載英強烈地感受到,韓國年輕人過着跟她完全不同的更好的生活。
這次經歷點燃了她對韓國的好奇心。每晚10點以後,她都揹着父母,關上燈,拉上窗簾,偷聽韓國廣播。為了確保安全,金載英瞪大眼睛關注周圍,並確保收音機的音量“不會超過耳語”。鄰居家的狗偶爾叫一聲,都會嚇得她膽戰心驚。
聽到新聞裏説各種食品和醫療物資被援助到朝鮮時,金載英很是糊塗了一陣,因為這跟政府説的完全不同。大多數時候,她高興地記下流行歌的歌詞和曲調,連父母都忍不住跟着哼哼。
肥皂劇讓朝鮮人越來越瞭解韓國。幾十年來民眾被告知,韓國是美帝國主義貧窮的殖民地,那裏的人忍受飢餓、衣衫襤褸。可想而知,許多朝鮮人在肥皂劇中看到韓國的富有時,忍不住感到嫉妒。
20歲的全孝珍兩年前決定逃離朝鮮,正是受韓劇中的物質享受吸引。
“廚房裏有冷熱自來水,人們在咖啡館約會,街道上到處是汽車,女人每天都換新衣。不像我們,日復一日穿着同一件夾襖。”她告訴《紐約時報》,朝鮮電影一味灌輸對領導人獻上忠誠和愛,讓人們準備好為領袖獻出生命,而韓劇讓她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24歲的金勝熙説:“韓國男性對女性很有禮貌,不像朝鮮男人,總是對我們呼來喝去。這讓我向往韓國,做夢都想遇到這樣一個男人。”
為看韓劇,朝鮮人玩起“貓鼠遊戲”
從2014年10月底開始,許多朝鮮家庭面臨着如何打發空閒時間的問題。過去10年,雖然看韓劇違法,但朝鮮警察不像現在這樣熱衷於執行此類禁令。
“我相信這些肥皂劇會對朝鮮產生影響,我自己就是例子。”張世悦告訴《紐約時報》,“未來若它們繼續蔓延,甚至可以幫助促進反政府運動。這就是為什麼朝鮮當局竭力阻止韓劇蔓延。”
2013年10月27日,兩名朝鮮人因走私韓劇被公開處決。兩天後,又有一人因同樣的“反政府活動”被處死。美國《赫芬頓郵報》稱,那段時間,不少朝鮮人因看韓劇獲罪。
2014年年初,很多朝鮮人不情願地發現,他們正在失去與最熱門的韓國文化的聯繫。然而,對許多人來説,看韓劇已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就連死亡的威脅也難以平息對這種非法娛樂的渴望。
據《衞報》報道,過去朝鮮大約每天走私1000~3000張DVD,如今數量已不到一半。消息人士稱,無法完全禁止韓劇的原因是,官員及其子女對此有個人需求。有“脱北者”告訴CBS,高級幹部不僅是韓國娛樂產品的消費者,也是違禁視頻的走私者和分銷商。
“職位越高,越可能這麼做。”韓國國民大學歷史教授安德烈·蘭科夫告訴CBS,“老百姓也在看。這的確違法,但花錢就能買通路子。”他估計,3/4的朝鮮人看過韓國電視節目。
據《紐約時報》報道,突擊隊會在闖入前切斷電源,以防偷看碟片的人把碟片從DVD機中取出。為糊弄搜查人員,朝鮮人玩起了“貓鼠遊戲”:供應商偷運使用電池的DVD機和更易藏匿的閃存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