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鞏固,進士出身,宦海沉浮多年,在廣東歷任瓊州、潮州等地知府。在他辭職回家鄉時也算得上嘉定城內一富紳。鞏固有一愛女名叫劉鞏氏,她自幼被鍾愛,16歲時嫁給嘉定舉人劉秉清為妻。
幾年後,丈夫不幸病死,劉鞏氏回到孃家,哀痛無比,發誓為亡夫守節,不再嫁人。於是,她終日在閨房中誦經茹素,一年四季不出家門。不知怎的,大家傳説她遇上了蛇神,終日與屋中一條丈餘長的白花大蛇形影不離,甚至同卧於牀帷之中。這消息是鞏家一個侍奉劉鞏氏的使女先傳出去的。她多次發現那條可怕的大蛇盤在劉鞏氏身邊,這位太太居然以手摩娑蛇身,口中喃喃有聲,似在與大蛇説話。
起先,侍女嚇得魂不附體,忙把此事向鞏老先生報告。鞏固先也覺驚異,曾親往女兒閨房察看,果見有一大白蛇卧於女兒牀上,他本打算派家人請來驅蛇藝人把蛇攆走或打死,不料劉鞏氏哭哭啼啼,絕不同意,鞏固想到女兒守寡空房,形孤影單,已夠淒涼冷清,況且又沒做有損門風名節之事,既喜歡與蛇同處,就睜一眼閉一眼,由她去。
本是一普通女子,何以劉鞏氏不怕蛇呢?這是有點緣故的。原來她自小生活在海南島上瓊州府衙,瓊州屬熱帶氣候,蛇蟲特別多。府衙又陰森古老,常見有蛇出沒,但並不主動傷人。劉鞏氏常看到大蛇小蛇,漸漸也就不害怕了。不過,如今她與這白花大蛇為伴,似不太正常,有人稱她患上了“戀蛇癖”。
劉鞏氏自小熟讀四書五經,婚後又跟丈夫研讀《周易》,能占卦,亦能看看手相、面相、骨相。鄰居親友不少人都對她挺佩服,以為她是受了“蛇神”的指點。劉鞏氏起先竭力否認。但信此説法的人卻越來越多,還有些人不遠千里而來,請劉鞏氏治病、指點吉凶禍病……
其外甥女俞氏和表侄媳石氏都是年紀輕輕地就守了寡,她倆大約心境苦悶,自願跟從劉鞏氏誦經。3人朝暮相處,關係還算融洽。俞氏、石氏慫恿劉鞏氏捐資在城郊造了一座家庵。於是,劉鞏氏在遷居家庵時居然把大白花蛇置於大木箱中帶了去,在觀世音菩薩銅像旁邊還索性立了蛇神木牌位,以香火供奉,稱之為“白衣大仙”。許多善男信女來這環境清幽的大仙庵敬香,鄉民們往往遠道來這兒問事求醫。
自石氏和俞氏入家庵帶髮修行,就遭眾人議論,有人稱她倆似乎也染下了“戀蛇癖”,大白花蛇似通人性,從不咬這3個女子。怪的是當地又有幾個喪夫的少婦情願來這座小小家庵中“修行”。於是,大仙庵裏集中了七八個年輕婦女。如此一來,嘉定城內外都傳説蛇神到了夜間就會化身為俊秀的白衣少年,與諸女子輪流交歡,天亮時又幻回蛇形;還傳説劉鞏氏本是個“二衣子:半男半女,所謂“蛇神”不過是一種假託,其實是圖個自便,樂得淫玩婦女……
流言漸漸傳到知縣大人耳朵裏。那個知縣姓張,本一貪官,他早知鞏家富有,垂涎不已,平日卻不便去招惹。如今,他打算借“蛇神”一事做做文章,狠狠敲詐鞏家一大筆錢。張知縣派人給鞏固傳話:此事可大可小,不宜張揚,更不宜上公堂,如肯花上5000兩銀子,便可消災避禍……鞏固本當過官、見過世面的,便不買賬,將來人一頓痛斥,喝叫家人攆走。張知縣丟了面子動了火,便發下傳籤,命衙役們把劉鞏氏、石氏、俞氏等婦女帶上公堂,嚴詞詢問,軟硬兼施。劉鞏氏並不慌亂,從容應付,張知縣這才感到鞏家並不好對付。
他騎虎難下,進退兩難,無奈之下,又派衙役去白衣大仙庵搜查。但見庵內佛堂香煙繚繞,住所靜悄悄的,那大白花蛇也不知躲到什麼洞穴中了,根本就沒見到。張知縣不死心,向嘉定知府熊汝珍作了察報。熊知府作不了主,又不敢貿然去對鞏家下手,便把此事詳告四川總督錫良。身為鞏固多年友人,同科進士的錫良很是為難。經過一番考慮,他聽從文案師爺的勸告,把這案子據實向朝廷奏報。
於是,事鬧大了。嘉定府派出兵丁協同縣衙役們前住白衣大仙庵,大肆搜掠,把香爐、銅佛、供桌等“淫祀”物品沒收;砸了蛇神牌位;卻唯獨仍沒找到那條“作祟”的大白花蛇。劉鞏氏、石氏、俞氏等幾名婦女被關押進縣裏牢房,一個個呼天搶地,大喊冤枉。白衣大仙庵被查封,不準再住人,遭到官府的監視,家裏鉅額財產被沒收……嘉定城裏沸沸揚揚,人們都紛紛議論“蛇神案”。鞏固看家中鬧得家破人散,豈肯就此罷休?正好舊日好友趙爾豐正擔任川邊辦事大臣,統率數萬清軍在打箭爐一線鎮壓叛亂。於是,鞏固寫了一封長信,派人送往川邊大臣駐地。信中向趙大帥訴説了自家的冤枉,懇求代為作主。
於是,想當四川總督的趙大帥特把此案向朝廷密奏,並特別提到“為安定川省民心,似以撫慰民眾為妥”。他還很不客氣地參奏錫良辦事無能,優柔寡斷,縱容部屬官吏借小事敲詐鄉紳、侵擾百姓。清皇朝唯恐小小一樁“淫祀蛇神”公案激成民變,很快重新下達聖旨,稱“不究冤抑”,放出鞏氏等人,罰鞏家“銀二萬兩”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