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吳孟達，幾乎所有人都會立刻想到周星馳。吳孟達這四十八年的演藝生涯，用“周星馳搭檔”來概括，並不為過。
從當下娛樂圈的視角來看，“周星馳搭檔”的頭銜對這位資深演員算不上尊重，“周星馳電影的配角”更有些輕慢逝者。但我猜，戲裏戲外憨厚如一的達叔並會不介意此類“捆綁營銷”，因為很少有人像他一樣活得如此通透：我，就是一個配角，縱然“金牌””“王牌”加身，依然是主角身邊的配角。
《九品芝麻官》裏的包有為、《武狀元蘇乞兒》裏蘇燦之父、《賭聖》裏的三叔......無論扮乞丐，還是演高官，吳孟達總是那個管家式的配角，掛着猥瑣的笑容和主角勾肩搭背，落入圈套坑害主角，又在危難之際忍辱負重、赴湯蹈火。貪圖小利、痴迷美色，卻又心地善良、寬厚仁慈，這些角色千篇一律、千人一面，甚至雷同得不需要名字。
神奇的是，我們百看不厭，欲罷不能，就算叫不出名字，也總能學着周星星叫上一句“阿叔”“達叔”。和周星馳飾演的主角不同，吳孟達飾演的配角沒有神功，也不走運，如果沒有主角光環的照耀，他們早已淹沒在茫茫人海，深藏於街頭巷尾。但這些有瑕疵的小人物，不正是普通人的寫照嗎？這種劫難臨頭的真情感，不正是每一個人的渴求嗎？他們並不完美，卻無比動人。
如果説每個人的心裏都住着一個周星馳，都渴望像那些無厘頭喜劇主人公一樣逆襲翻身，從小人物成長為宗師、巨星，那麼同樣可以説，每個人的心裏都住着一個同甘共苦、生死相依的“達叔”。從這個意義上講，沒有人會覺得“配角”是對吳孟達的貶低，因為誰都明白周星馳和吳孟達之間是相輔相成的關係，正如誰都清楚星仔和達叔是相依為命的伴侶。所以，與其説吳孟達成就了周星馳，不如説他成全了觀眾，取悦了觀眾。
在這一點上，吳孟達本人比誰都更瞭解，所以即便演了一輩子配角，即便不再與周星馳合作，他也依然勤勤懇懇，樂此不疲。戲裏，縱然打腫臉頰、屎尿淋頭，他依然眯着笑眼；戲外，縱然身體不適、疾病突發，他依然硬撐着完成工作。在戲劇和人生兩個維度裏，吳孟達都是那個哪怕自己身處困境，首先想到的卻是為他人解圍的人。
吳孟達一輩子拍了很多電影、電視劇、廣告、海報。但在很多人的印象裏，他似乎一輩子就做了一件事——當配角。那又怎樣呢？用一生時間兢兢業業地做好一件事，演好一個角色，無論多麼渺小、卑微，他都值得人們銘記，那是鏡頭裏的工匠精神。
今天我們送別達叔，是告別那位伴我們長大的熒屏小人物，更是致敬這位畢生甘當小人物的老戲骨。
作者：孫欣祺
編輯：孫欣祺
責任編輯：楊健
來源：文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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