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楊四郎的歷史原型:原為宋朝大將曾娶遼國公主

由 巫馬言 發佈於 八卦

  楊四郎,名貴,字延朗 楊業第四子。歷史記載、戲曲小説、民間傳説關於楊家將中的老四。武藝高強,也在陣前立功,封明威將軍、代州團練使。

  娶妻孟氏金榜;金沙灘一戰被俘,將楊姓拆木易,與鐵鏡匹配夫妻,十五年後,過關探母,助宋破遼,多有功勳,得以與家團圓。

  楊四郎成為遼國駙馬的傳説最早出自於元雜劇,眾所周知,元代雜劇雖然以故事形式出現,但都非常講究“事有源流”,也就是説,他們的創作是要以一定的事實為依據的,不太可能完全憑空虛構。

  那麼,這些依據又在哪呢?楊四郎生活的年代,能否為我們提供一些線索?

  楊四郎和楊六郎一樣,主要生活在宋真宗時代。查閲史料,還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楊家兄弟雖然沒有被招為駙馬,但當時,確實有位宋朝大將曾經入贅遼國。

  這個人與楊六郎生活在同一時代,名叫王繼忠。他是宋真宗的侍衞,一度官為觀察使、高陽關副都部署,算得上宋朝的高級將領,其地位的重要程度不在楊家將之下。

  《宋史》卷二七九有《王繼忠傳》,南宋的《續資治通鑑》以及《遼史》81卷和其他一些史料都有關於他的記錄,不過宋遼兩方面的記載稍有不同。

  王繼忠祖籍開封,父親在宋太宗時統兵戍守重要隘口瓦橋關,任武騎指揮使。父親去世時,他只有6歲,得益於父親的戰功,他被任命為東西班殿侍,雖然是軍中的最低職位,但小小年紀就已經是軍官了。


  宋史有載,“真宗在藩邸,得給事左右,以謹厚被親信”,也就是説在真宗還沒有當皇帝之前,王繼忠就是其貼身隨從,因為行事謹慎忠厚,很受器重。

  真宗當上皇帝之後,大力提拔自己手下的人,王繼忠好運不斷,屢受提升,官至殿前都虞候兼雲州觀察史,後來又被派到地方任實職,類似於今天領導身邊人員下基層代職,那是一件很榮耀的事。

  王繼忠先是出任深州副都部署,後來又改為鎮、定、高陽關三路鈐轄兼河北都轉運使,遷高陽關副都部署,不久又到定州赴任,在不到6年的時間裏,就已榮升至相當於今天戰區副司令的職位,進步不可謂不快。

  鹹平六年(1003年)四月,也就是遼國的統和二十一年,遼國乘宋朝西部邊防有事,契丹南府宰相耶律奴瓜糾集十萬大軍,殺向宋朝軍事要塞望都(今河北望都縣)。形勢非常危急,宋朝北部邊防三路大軍總指揮王超,調動六萬兵馬前往增援,王繼忠是定州副都部署,屬於三路大軍之一。

  雙方在望都以南的康村交火,戰鬥從下午激戰至深夜,持續了十多個小時,遼軍死傷慘重,被“殺戮甚多”,不得已暫時後撤。第二天,遼軍重新部署,改變戰術,一方面集中主力攻打宋軍佈防最為薄弱的東翼,另一方面派兵包抄宋軍後路,焚燒宋軍補給和輜重,一時間狼煙四起,形勢急轉直下。


  王繼忠急忙率兵去救,因為身穿官服,被遼軍盯上。遼兵認定他是個重要人物,將他團團圍住。危急關頭,總指揮王超等宋軍將領一看形勢不妙率先跑了,丟下王繼忠孤軍奮戰。

  《宋史》用了三句話描述當時王繼忠的狀況,“圍數十重”,“士皆重創”,“殊死戰”。王繼忠與部下且戰且退,戰至白城,由於寡不敵眾、筋疲力盡之下被敵俘獲,宋軍全軍覆沒。這與楊家父子的陳家谷口血戰有類似之處,主將與監軍臨陣撤退,副將血戰到底,只不過時間和人物發生了轉換,故事與歷史在這裏有着諸多的重合。

  當時的行營都部署、先行撤回定州的最高指揮官王超,以為王繼忠戰死,派使者向宋真宗作了彙報。真宗對王繼忠進行了隆重哀悼,下詔追贈他為大同軍節度使兼侍中,又給他的四個兒子封了官。

  望都之戰對宋人的觸動很大,宋真宗得知消息後的第一反應是“震痛”,為了加強北部邊防實力,宋朝廷重新調整人員和兵力部署,楊延昭被任命為前線都巡檢使。

  再説被俘的王繼忠。《宋史》對他入贅遼國的過程沒有記錄,《遼史》的記載也非常簡略。不過根據現有的史料,有些問題還是可以搞清楚的。遼軍俘獲王繼忠之後,把他押送到炭山,蕭太后親自出面,招降了王繼忠。


  蕭太后招納王繼忠至少有三個方面的考慮,第一,王繼忠的身份很特殊,既是高官又是皇帝的親信,如果將他招降,其影響力和示範效應將是非常巨大的;第二,王繼忠“姿儀雄美”,史書用這樣四個字來形容他,他的風度和氣質一定很令人折服;第三,王繼忠很有才幹,遼史的原話稱“太后知其賢,授户部使”,並從名門望族中挑選了一個女子嫁給他。在宋人看來,王繼忠就等於成了遼國的駙馬。

  在宋遼兩國戰端不斷的那個年代,雙方將領互有投降,這不是什麼新鮮事。但遼國推行的俘虜政策更為寬厚,他們更善於在俘獲人心上做文章。遼人如果想招降宋將,一般採取攻心三部曲:

  第一,用求賢若渴的誠意打動他,給宋將極大的尊重與信任,讓他們有得遇知音的感覺;第二,給予他們物質上極大的滿足,讓他們高官得坐,駿馬任騎,讓他們覺得自己非常重要、更為重要;第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為他們張羅家眷,讓他們娶妻生子,在遼紮根。

  王繼忠一開始也是寧死不屈,決不妥協的,他本身就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否則也不會在其他宋將都已逃跑的情況下拼死力戰。但就是這樣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將,在遼人實施攻心戰之後,最後也被感化,願意有條件地為遼人做事。可見,金錢、美色、權力固然是非常犀利的武器,但很多人都可以抵擋,只有賞識、信任和器重才是無價的,是俘獲人心的最有效手段,宋將歸降遼國多半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王繼忠的故事並沒有到此為止,後面的故事也非常具有傳奇色彩。


  景德初年(1004年)九月,契丹二十萬大軍南下,攻勢兇猛。宋真宗在寇準等人的推動下,打算御駕親征。

  遼國一方面南侵,一方面秘密求和,代言人正是王繼忠。這個時候宋廷才知道,原來王繼忠並沒有死。

  對於王繼忠代遼請和這件事,很多人都很懷疑,只有當朝宰相畢士安認為可信。宋真宗也非常疑惑:敵人如此強悍,突然提出議和,是不是其中有詐?

  畢士安分析道:我曾審問過抓到的契丹俘虜,他們説遼軍在南下的過程中屢次受挫,並沒有達到目的,現在是孤軍深入,他們自己也很後怕,擔心老巢被人乘虛端了。契丹想撤軍但又沒有遮羞的理由,王繼忠的請和肯定不是虛言,可以相信他一回。

  真宗聽罷分析非常高興,給王繼忠回了一道手詔,答應遼國的請和要求,並派曹利用出使契丹。真宗的手詔寫了些什麼?根據遼國的記載,統和二十二年(1004年),宋使帶給王繼忠一封信,信的大意是説,宋真宗自登基以來,一直採取休養生息的政策,不想打仗。他對邊防守將也是嚴格要求,不讓他們侵擾北國。先前知雄州何承矩已表達過求和的意思,但一直沒有得到迴音。宋真宗顯然是希望王繼忠能夠成為雙方議和的密使,將情況通報給遼國皇帝。如果遼國同意議和,宋朝將會再派使者前往計議。


  當時宋真宗已下詔準備親征,但朝中仍有雜音,有人建議遷都金陵或成都。寇準與畢士安力挺北征,宋軍在澶淵北城射殺遼國大將蕭撻覽,契丹震驚。

  在這期間,曹利用與遼國使者姚東之進行交涉,經過雙方反覆商談,議和之事逐步定了下來。宋每年送給契丹銀、絹共計三十萬,朝中很多人都認為太多了。畢士安的回答是:不如此,契丹可能並不在意,和議也不能久長。

  遼國撤兵之後,宋朝對邊防做了重新部署,重要邊塞都選良將鎮守:雄州李允則,定州馬知節,鎮州孫全照,保州楊延昭等等。可見,楊六郎只不過是眾多邊防守將中的一個,地位並不是特別顯赫,離邊關大元帥差得太遠。

  歷史上非常著名的澶淵之盟,和議的簽訂是兩條戰線鬥爭的結果,一方面前線將士浴血奮戰,另一方面秘密和談步步推進。在最為敏感的關節點上,王繼忠起到了秘密使者和橋樑的作用,這是其他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

  雙方議和之後,宋朝每次派遣使者到遼國,都會拜會王繼忠,給他帶去金帶、器幣、茶藥等貴重禮物。王繼忠對宋使也是優待有加,有時敍及思鄉之情,常常泣不成聲。他還曾經給宋真宗寫信,希望能被宋朝召回,但宋真宗從全局考慮並沒有這麼做。


  按理説,王繼忠這麼做很可能引起遼人的不滿,但是沒有。遼聖宗對王繼忠不懷疑,不追究,不怪罪,反而更加器重他。得知他家中沒有奴隸,便賜他宮户三十,加左武衞上將軍,攝中京留守。後來又賜他皇姓,改名耶律顯忠,封為楚王。最後官拜樞密使,太平三年去世。

  《遼史》記載,王繼忠在遼國生有一子,名懷玉。楊家將故事中,楊文廣的兒子也叫懷玉,這可能並不是巧合,而是有意借鑑了。據宋人記載,王繼忠有子懷節、懷敏、懷德、懷政。之所以有此差異,可能是兩國只是各自記錄了他在本國生下的孩子。

  王繼忠是歷史上一位很奇特的傳奇人物,很難説他不忠於宋朝,否則他也不會為了搶奪糧道而拼死力戰,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上司王超,危難時刻抽身而走,這也是王繼忠孤軍被圍的重要原因。

  王繼忠現象,是中國歷史上非常獨特的風景。像他這種情況,應該是非常尷尬的,但宋朝沒有將他視為叛徒,遼國也沒將他當做奸細,反倒是都視他為忠臣。從傳播中國文化的角度看,王繼忠也是有功的。當時遼國特別推崇中原文化,禮儀制度都學宋朝,甚至於他們有個皇帝還曾表態説,最希望自己能夠生在宋朝。


  中華文化在遼國得到了廣泛的弘揚,契丹也算是中華文化的代表。在古代,世界上有些國家就是通過契丹來認識中國的。一個非常有力的證據是,今天俄語中,中國一詞的發音就是“契丹”。

  在包括楊家將在內的許多故事中,遼人給人的印象都如妖魔鬼怪。王繼忠因為深入其中,他感受不到那些妖魔化的宣傳,身邊都是平平實實的人,遼人的人情色彩在有些方面比中原還濃。

  王繼忠的經歷與傳説中楊四郎的故事非常相像。駙馬的故事看似虛構,實則有着深厚的生活基礎,不是憑想象信筆胡來的,它是當時重大歷史事件的真實再現,是藝術真實與生活真實的疊合。

  事情雖然沒有發生在楊家,但在他們生活的那個年代確實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宋真宗曾經的侍衞被遼國招為駙馬,肯定是轟動一時的大事件,也肯定為民間藝人所關注。王繼忠的經歷被移花接木到史上並無多少記載的楊四郎身上,也算得上別有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