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變態的“魏晉風度”:中性人妖美男風靡天下

  變態的魏晉風度:晉朝和現代社會在某些方面確有暗合之處,讀晉朝歷史,有時會讓人感慨現在的流行風尚,往往也是“古已有之”,絕不像新新人類自以為的那樣完全割斷傳統、自創天地。

  比如晉代就有超級偶像。現代的劉德華、古巨基之流的帥哥走到大街上,就能聚攏一幫人圍觀,站在台上就能引起小姑娘一片尖叫。在晉朝,這樣的偶像巨星也不乏其人。

  比如西晉有名的才子潘岳,我們在《如何過日子是更重要的問題》一章裏引用過他的一份奏摺。他不僅能用優美文體撰寫奏章辭賦,更兼生就了一副好皮囊。他容貌俊美、身姿修長,有玉樹臨風之態、飄逸颯爽之姿。洛陽城裏的女士雖然未必會仔細閲讀他的華麗文字,但看其曼妙風姿,就毫不猶豫地將他視為偶像巨星。當潘岳手持彈弓,周遊於洛陽城中的時候,女士們往往蜂擁而至,而且見到偶像後情緒非常激動,手拉着手把這個帥小夥圍在中間,向他温柔地拋擲新鮮水果。潘岳此時的神態想來和戴個墨鏡被粉絲們團團圍住的明星相仿:幾分矜持,幾分自豪,又兼有少許緊張。不要再迷信什麼古代女人都為禮法所拘,洛陽城的女士們偏不信邪,她們大大方方地向自己的偶像投擲水果示愛。她們的情郎、丈夫,想來也和現在的男人想法接近:反正這些偶像高高在上,你再喜歡人家也夠不着,不至於有出軌之虞,自可大度地容忍。

  潘岳出門,往往滿載新鮮水果而歸。洛陽城中的另一位才子左思看潘岳如此受女人青睞,非常羨慕,他也打點成潘岳的模樣,夾了個彈弓出遊。但是左思很不幸,他長了個豬頭。他固然也很有才華,寫出來的文章不比潘岳差,但對於一個醜八怪來説,文筆好實在算不得什麼。洛陽城中的女士們並沒有貪圖他的心靈美,看到這個醜八怪居然模仿潘岳,紛紛怒火中燒。更有一羣壞老太太一邊喊着“長得醜不是你的錯!但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了!”一邊衝上去啐他。左思“委頓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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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偶像很能反映社會的審美趨向。比如20世紀80年代的時候中國年輕人把高倉健當成偶像,流行裝酷,一個個沉默寡言,一臉堅毅狀,大家看了都説好,帥呆了,但這樣的人在晉朝可是吃不開的。晉朝流行的偶像普遍女性化,容貌秀麗,按照現在的説法是比較奶油相。而且這些偶像一般都比較嘴碎,愛説話,最喜愛的娛樂就是聊天。沉默寡言的黑臉漢子在晉朝不受歡迎。


  過去評書裏稱讚人的相貌往往説:“眼見此人天庭飽滿,地角方圓,四方闊口,豹眼圓睜,鼻如懸膽,目似朗星。端的一個好相貌!”但對晉朝大眾偶像這麼説就不客觀了,應該改成:“眼見此人膚如凝脂,唇賽點朱,面似月下白玉,腰如風中楊柳,口噓蘭麝,體溢芳香,端的一個好皮囊!”這話用在貂禪身上,固然恰當,用在魏晉男偶像身上,也無不妥。

  我這麼説絕不是胡編亂造,空穴來風。晉張翰曾作過一首《周小史》,如此讚美一個美麗少年:“翩翩周生,婉孌幼童。年十有五,如日在東。香膚柔澤,素質參紅。團輔圓頤,菡萏芙蓉。爾形既淑,爾服亦鮮。輕車隨風,飛霧流煙。轉側綺靡,顧盼便妍。和顏善笑,美口善言。”這是一個相當女性化的形象。這個周小史未必存在,很有可能是張翰按照自己的理想杜撰出的美少年。

  如果我們看看現在的電影電視,這樣“香膚柔澤,素質參紅”風格的帥哥也大有人在。周小史倘若活到現在,估計也能混進娛樂圈,當個偶像明星。這充分説明一千多年來,人們審美眼光的變化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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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晉人士非常看重人的相貌和風度,翻翻《晉書》,凡是提到名流,很少不提兩句這人的容貌風采的。按照當時的評價標準,帥哥首先要白,最好比女的還白。比如王導的皮膚就非常白皙,手拿白玉柄麈尾,手和玉渾然一體,大家看了都很羨慕。稱讚起男人,也往往用“玉人”表揚其白皙。許多玉人或者想當玉人的男人,就堅持在臉上抹粉,前面説的何晏,就是一個典型。抹粉的風氣相當流行,按照當時的説法是這些男人“胡粉飾貌,搔頭弄姿”。


  有點體香也不錯。前面提到的韓壽,就拿着情人饋贈的香料猛用,周身香噴噴的,覺得很瀟灑。像韓壽這樣的香男子絕非少數,比如指揮淝水之戰的大將軍謝玄,年輕的時候也特別喜歡香料,天天手裏拿個香囊。後來還是他叔叔謝安有些看不慣,但又不想當面訓斥他,怕傷了他的自尊心,就和他賭博,把香囊給贏了過來,然後一把火燒了。看來代溝問題在晉朝就已存在,而謝安的處理辦法確實也比現在一般長輩做得好,否則一通猛訓,謝玄就此成了一個問題青年也説不定。這些長輩年輕的時候也未必沒荒唐過,謝玄的從伯父謝尚年輕時就特別喜歡穿花褲子,招搖過市,以為自己的樣子酷斃了。就像謝玄一樣,謝尚也是被叔伯們一頓糾正,才放棄了自己的嗜好。由此可見,自古以來,年輕人都是這麼從荒唐中過來的。

  如果能再柔弱幾分,那就更妙了。晉朝人覺得男子如果慵軟無力,就能平添三分優美,“弱不勝衣”並非為女子所獨擅,它也是帥哥的美德。

  衞玠就是這樣一個柔弱的美男子,在他身上集中了晉代美男偶像的一切重要特徵:美貌、白皙、優雅的談吐以及淡淡的冷漠與哀傷。衞玠又在最燦爛的年華里死去,這使他在人們心目中逃脱了歲月的羅網,永遠是那個清秀俊美的青年。死得適逢其時實在也是一種資本,倘若衞玠兩鬢斑白、僂腰躬背之時才溘然辭世,他的形象也就會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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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衞玠被晉朝人視為偶像的極致,直到多年以後,人們稱讚人秀美的時候還以他為標準。很多年後,出過另外一個小帥哥杜又,此人“面如凝脂,眼如點漆”,也是神仙中人,飄逸灑脱那是不消説了。但是評價者説:“嘁,他怎麼配和衞玠相比?!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上的!”

  衞玠出身於名門世家。祖父衞瓘乃是西晉權臣,還因為曾斬殺鄧艾,在《三國演義》裏亮過相。衞玠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已經出落得秀美動人。這個小少爺坐着敞篷車到洛陽市區閒逛時,看見他的人都感嘆這孩子真是“玉人”,招呼親朋好友來夾道觀摩,據《晉史》説:“觀之者傾都。”成人以後,更是飽受誇獎,有人説他像玉一樣圓潤,又有人説跟他走在一起,彷彿身邊有一顆明珠,把自己映襯得像個豬頭。


  光是俊美,還不足以構成一個偶像巨星。現在小帥哥要想成為大眾偶像,總要會唱兩嗓子才好,晉朝人不像現代人那樣迷戀流行歌曲,他們更喜歡湊在一起聊天,所以晉朝的偶像一定要會誇誇其談。衞就很會談天,説得非常動聽,而且似乎有和別人暢談人生哲理的癮。但他身體非常虛弱,是古代病才子的典型,話説多了都能病倒。他母親為他的身體擔憂,不許他和人隨便聊天。碰到特別隆重的日子,大家湊在一起,恭請他破例發言,他俯順眾情,噹噹噹一通説,聽眾無不歡喜讚歎,歌迷們聽劉德華現場演唱《忘情水》,其喜悦之情也無以逾之。名士琅邪王澄,也是個談玄説道的高手,聽到衞一通侃侃而談,就當場“嘆息絕倒”。

  但衞的命運卻也充滿坎坷,小小年紀就感受過生死變幻。由於祖父衞捲入宮廷紛爭,被楚王帶軍殺入府中,男子被盡數誅戮。衞和一個哥哥當時湊巧住在大夫家,才倖免於難。兩天後楚王又被殺,衞一家又被平反,但這已經挽回不了衞父兄的生命。衞喜怒不形於色,也許就源於一夜之間與親人陰陽永隔的經歷,那是一種落落寡合的孤傲。

  後來西晉淪亡,中原大地成了屍山血海,衞和母親避難南下,經過一番輾轉,來到了建康城。這一下建康可轟動了。這還了得?衞來了!就是那個帥得沒法説、説起話來勾人魂魄的衞啊!建康城的“粉絲”集體出動,把衞圍了個水泄不通。衞就在那裏不斷地向大家揮揮手,講兩句,場景酷似現在的演唱會。大家都知道,一場演唱會下來,偶像的體力消耗很大,所以在舉辦演唱會之前,往往要提前好幾周做體能訓練,怕到時候吃不消。如今衞這個男版林黛玉平日就病歪歪的,連談天都得限制,又如何架得住這眾多“粉絲”的圍堵追捧?當即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當時人都説衞是被“粉絲”們活活看死的,芳齡只有二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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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朝人的審美觀在我們看來可能太過文弱委靡,但是如果反觀自己的時代,我們會發現,在現代,審美的中性化也無處不存。美國粗獷的“牛仔”形象在中國一向不大吃香,有人説這是中國“尚文輕武”的結果。也許是這樣,但這種審美的中性化並非一無足取。如果我們不斷強調男子的強壯有力、女子的温柔嬌美,本身就是對男女的一種僵化的社會定位,不但對人的自由天性是一種束縛,而且容易將女性置於一種從屬的地位。

  《第二性》裏有一句名言:女性是被創造出來的。傳統男女形象的定位創造出了被置於從屬地位的女性。從這一點看,對晉朝人的審美傾向不能一棍子打死。但是晉朝的審美情調也許犯了一個嚴重錯誤,就是將審美的中性化向極端推進,由中性化變成女性化,又進一步變成了病態化。一個帶有幾分感性的男人也許是動人的,一個剛強果斷的女人也許是動人的,但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弱不勝衣都是病態的,毫無美感可言。我想醫生也都會贊同我的看法。

  如此審美趨向很容易讓我們聯想起一種性取向:同性戀。晉朝確實是一個同性戀盛行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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