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一天:從農民工到網約車司機 5個車主的故事
這是5個車主的故事,他們有的為給重病妻子賺治療費辭掉了全職工作;有的是農民工,在城裏“拆房子”;也有的是健身達人,希望把健身理念傳遞給乘客。
日前,交通部聯合公安部等七個部門,公佈了《網絡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新規明確給予了網約車合法身份,將這類車輛登記為“預約出租客運”。備受關注的網約車終於走向了合法化。據公開數據顯示,目前國內網約車中僅滴滴平台的專快車、順風車、代駕註冊司機人數就已經超過了1330萬,其中不乏白領、下崗工人、退役軍人及創業者等,“網約車司機”成為了一個熱詞和一項熱門職業。(圖/文 賴鑫琳 陳徵)
常常在午夜時分,當人們都已經進入睡夢時,專車司機陳浩才剛結束一天的營運,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上海寶山簡陋的出租房。這間房子是他與河南老鄉、也是同為網約車司機的仝恆波一起租下的,兩人分攤每月1500元的房租。在陳浩的牀頭,貼着幾張妻子和一雙兒女的照片,這是他在上海謀生的動力。
傍晚,陳浩與妻子視頻聊天,妻子患有尿毒症,在河南老家每天都要做透析治療。幾年前,妻子被確診為尿毒症,為了支付昂貴的治療費和醫藥費,他把老家的房子賣掉了,還四處舉債,最困難的時候給妻子治病的花銷每週就超過數萬元。當時還在物流公司做駕駛員的陳浩收入甚微,倍感無力。為了賺錢給妻子治病,2014年陳浩辭去了物流公司的工作全職做起了專車司機。“當時在物流公司拿固定工資,自己開專車的話辛苦一點可以多賺一點。”
陳浩(左)和老鄉仝恆波在出租屋外蹲坐着聊天。陳浩在租賃公司租了一輛商務車,每月除去租金和油費等,他的收入比在物流公司也提高了不少。
陳浩在衣櫥中找出第二天出車要穿的白襯衫。
夜深人靜,陳浩和仝恆波在看手機,這是他們一天中最為放鬆的時刻。
天色剛亮,陳浩又要開始出車做生意了。
妻子康復治療的藥物在河南老家很難購買,在上海,陳浩也要跑很多藥店才能買到。目前,妻子的病情已經趨向穩定,每週的治療藥物費用近4000元,他同時還要撫養兩個年幼的孩子。
熊凱華是重慶人,來“魔都”快8年,馬上就30歲了。他父親那一輩的很多重慶人都來了這裏“拆房子”,如今多數人還在拆,有的是僱人拆,據説已身家20億。就是這種在老鄉口碑裏“不是太老實”的老鄉,給了熊凱華一家在北外灘待拆房裏的廉價臨時住房。30不到的他是個顏值高,卻曾被人説老的帥哥,他説,從前幹工地、跑快遞的日子,太透支太耗命。
夫妻都打工,孩子在爸媽家帶,熊凱華只有週末才能陪兒子。見到熊凱華的前夜,他還在幫父母回收二手地板,忙了一個通宵。他説,自己非常想穩定下來。在外猛幹了十年,從工地到快遞,風雨不遮的苦吃夠了、吃痛了,也不喜歡做生意,希望兒子能有城裏娃娃的教育,不再像他。
老上海人留下的北外灘待拆房裏,水電免費的廉價臨時住房是熊凱華的家。做了快車司機半年,苦歸苦,但安定得多,他説,這是他和同齡老鄉們能找到的收入與穩定性都最好的工作了。只要願意做,勤快守規的幹,掙個萬把塊是有的,所以他很珍惜。入行半年已完成4100多單業務,送還客人遺失物近十件,保持準五星服務評價。
難得休息的週六,熊凱華陪兒子逛街。一個月休息一兩天的他,現在最期待的,是用所有的積蓄,買輛屬於自己的車,幹上專車的活。
地方政策還不明朗,到租車公司租車的熊凱華仔細選車。
熊凱華簽了協議,暫時為租車行打工。
他也在期待網約車政策的細化,讓自己幹得更安心。錢有限,每一步決定,事關一家人的生存與幸福。
翟殿程,是安徽亳州人,木工出身。千禧年,他帶着18萬外債到了杭州,在這裏重起江山做到了十個工人的紡織品廠老闆,可惜那時沒買房。2008年,經濟危機和後來的一把大火,十年心血的廠子只剩賤賣了一萬多的舊機器。他又歸零了。就在半年前,耐不住閒的老翟加入了代駕這一行。
幾十萬的廠子、十年心血,只剩下手機裏不忍再看的照片。
早期還在用電動滑板跑業務的老翟自己發明加裝了滑板的座椅。如今他是總接單數2400多的杭城十佳代駕,而且是父子同行。
剛入行的兒子接單路上遭遇了對方全責的車禍,造成骨折,但這並沒影響十佳代駕員兒子的從業熱情。老翟説,自己決定從代駕這行重新起步,很大原因,就是希望給孩子們一個榜樣,人生的榜樣,也給自己再戰一次的機會。
接單到位的第一件事是拆車裝車。做代駕,是夜夜在聲色歡醉的各扇門外,尋找等待。手機、電池、摺疊車就是生產工具。收入的門道就是規範操作、哄娃的情商和優質服務紀錄。每晚,老翟在這個他兩次獲得重生的西湖之城繞行穿梭,犧牲的是喝茶的愛好,得到的是繼續重啓生活的路。
老翟在代駕平台上是接單王,這也多多少少讓自己的被選幾率提高了。
各種車、各種客人,老翟都是一樣的規範服務,保姆般的接待。
老翟的工作是不斷在兩輪和四輪間切換。一會兒是3000塊的電動摺疊車,一會兒又是幾十萬的豪車伺候。
半夜送客人完成任務的老翟,經常要摸黑回去。
今年40出頭的吳強,曾經是南京地區專車業務量排第一的能手,在當地知名度甚高。吳強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是中石化的化驗員,在90年代因為喜歡上了汽車,自己瞞着家人考取了駕照,辭去了當時在家人看來很穩定的國企工作。因為外語不錯,又會開車,他就在朋友的旅行社做了一名司機兼導遊,做外國遊客的生意。這一切都源於他對開車的熱愛。
一個不錯的機會,又讓吳強去了新加坡,在一家法國公司駐新加坡分公司工作了7年,回國後在南京的五星級酒店又當了7年大班。兜了一圈,他最終又成了一名駕駛員,還是心頭割捨不下那份對汽車的情懷。不同的是,在積累了十多年的經驗之後,吳強把在五星級酒店的經驗都用在了開專車上,貼心的服務,體現在每一個細節上--每天他出車前都會把鬍子颳得很乾淨,穿上白襯衣、戴上白手套,彬彬有禮,給乘客搬行李開車門都是家常便飯。
除了把服務做到極致,吳強還特別賣力,剛開專車那會兒,他比別人出車更早,比別人收車更晚,曾經一度他的訂單完成量穩坐南京第一名。
吳強在家門口的路邊攤吃早飯,邊處理專車訂單,這種職業總是離不開手機。
去年上半年,吳強除了開專車之外,還和三位朋友一起合夥組建了一家汽車租賃公司,旗下有車輛近400多輛,合作司機近千人。吳強的角色也從一名專車司機逐漸向管理者轉變。他目前主要負責公司司機的任免和培訓,把自己的服務理念傳遞給其他的司機,讓更多的司機為乘客帶去更為貼心的服務。
公司還成立了雷鋒服務隊,這位退休老教授是吳強定點的幫扶對象,吳強帶老人家去醫院看病。
因為工作繁忙,吳強的女兒平時都居住在外婆家。
剛上小學二年級的女兒給吳強畫了一幅畫,“抱怨”他工作太忙了,他發到了自己的朋友圈。
89年出生的南京小夥崔歡是化工企業的銷售員,他另外一個身份是順風車車主。崔歡兩年前購置了這輛汽車,經常獨自駕車出遊,他便註冊了順風車,順路帶一些乘客,分攤一些油費壓力。後來就逐漸習慣了開順風車,上下班都會順路帶一些乘客。
有段時間有個女孩上下班會定點搭他的車,早上還會給他帶早餐,讓崔歡覺得很温暖,也經常不好意思收取女孩的車費。在崔歡看來,順風車成為了一個載體,建立起了他與乘客之間的信任和情感。
在他的車裏總是掛着一塊馬拉松獎牌,那是他經歷過一場艱難的馬拉松比賽之後獲得的,他熱愛運動,希望把運動的精神傳遞給他的乘客。每次接到乘客,崔歡都喜歡跟他們聊自己的運動經歷,他也因此結交了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還加入了當地“鐵人三項”俱樂部,經常開車去郊區騎車、游泳、跑步。
這是崔歡獲得的部分馬拉松和各種鐵人三項比賽的獎牌。
訂單完成後,乘客的體驗很好,主動要添加崔歡的微信,方便以後叫車。
汽車已經成為崔歡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週末他經常開車載着自行車去郊區騎行。
崔歡在游泳健身,強化訓練體能。
在兩年的順風車經歷中,崔歡遇見了很多人,做了2000多單生意,開順風車和汽車一樣成為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説,網約車的合法化,也會讓社會更多的資源得到合理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