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許多定居異域的華人來説,華文書籍猶如沙漠裏的甘霖,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無價之寶”。
外出旅行時,有個行李箱沉甸甸的,裏面滿滿地裝着的,是各類中文書籍和雜誌。
搭飛機、坐輪船、乘長途公共汽車,有大把揮霍不完的時間,執卷而讀是最佳消遣。讀累了,翹首窗外,諱莫如深的藍天、優遊自在的白雲、恬靜如夢的草原、沉默如禪的高山、跳躍歡欣的溪流、奔騰喧囂的大海,各種景緻,交替更易,宛若一幀幀活的明信片。雙目在動態實景與靜態文字之間來回逡巡,愉悦地得到雙重的享受。
然而,讀後的書籍雜誌,應該如何處理呢?
對於許多定居異域的華人來説,華文書籍猶如沙漠裏的甘霖,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無價之寶”,鑑於此,我送出特殊的禮物。
以南非為例,根據非正式的統計,華人約有三四十萬,在約翰內斯堡還開設有中文書店呢!在南非旅行期間時,每回看到華人,我便興沖沖地把讀過的書籍雜誌送給他們,書的馨香將他們的臉化成了一桶桶蜜,那種甜意啊,由頂至踵地氾濫。最難忘的,是開設精品店的一名男士,高興得語無倫次:“啊,太、太、太好了,這是有錢難買的珍品啊!真的太感謝了!”然而,也有人對這些珍品不屑一顧——一箇中年華裔女子就用英語冷冷地拒絕:“不要,不要啦!我看不懂!”看着這個女子,我心裏暗自嘆息。
在阿爾巴尼亞,認識一對父子。年輕的父親阿棟是一家小餐館的老闆,僱來的廚師煮得一手地道的中國菜,我天天上那兒用餐。每回去,總看到阿棟坐在餐館一隅,教導十歲的孩子烈烈學習華文。華文在此並沒有任何實用價值,然而,阿棟卻教得很起勁,而烈烈也學得很用心。阿棟告訴我,就算去到人煙稀少的天涯海角,他也要教會孩子認識方塊字。他説:“讓孩子認識源遠流長的根,能讓他的一生能過得豐盈而又快樂。”離開阿爾巴尼亞前夕,我把讀過的所有雜誌書籍一股腦兒地送給了他,他的臉亮閃閃的,好似在燃放煙花,噼噼啪啪,全都是赤裸裸的驚喜。
來到了冰島,華人難得一見,我好幾次把閲畢的書本放在公園的長凳上,企圖讓它們在異鄉另結奇緣,卻總有路不拾遺的人追着我,喊道:“你的書,你忘了拿你的書呀!”我在雷克雅未克下榻於民宿,離開之前,依依不捨地把幾部讀過的書擱在房間裏,希望它們能邂逅知音人。然而,到了機場,居然看到善心的房東火急火燎地駕着車子趕來,如釋重負地讓那幾部書“完璧歸趙”!在冰島這個書店遍佈而全民熱愛閲讀的國家裏,書籍是他們的寶貝;“遺棄”寶貝,是匪夷所思的。他們不知道,我的“遺棄”,其實是另有苦心的啊!
現在旅行,我再也不必為書籍的處理而愁白雙鬢了,因為啊,五花八門的書們已經安安穩穩地轉化為輕輕巧巧的電子書了。電子書庫浩如煙海,要啥有啥。電子書,有分量,沒重量;然而,當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移動時,我心裏卻深切地懷念那縈繞十指的濃濃書香、懷念掀動書頁時那種與書本肌膚相親的感覺……那是一種和方塊字相依相偎纏綿繾綣的美好感覺,有着暖心的温度。
(新加坡 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