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疾馳，漫步歸家》：我並沒有離開家，只是把家帶去了遠方

臨近春節，在這個時候説故鄉，總有一些説不清的情緒。

我們湊在一起聊故鄉，很少有人只是光禿禿地説上一句“我的故鄉特別好”就沒了，大多是會拉里拉雜地扯上一頓東南西北，甚至家門口牆角下曾經摳下來一塊泥這種零碎小事，也能從記憶裏翻出來，説個津津有味。

這就是故鄉對我們的意義，它是刻在骨子裏的。

著名的現當代散文家，梁實秋先生，也是這樣愛説故鄉。《歲月疾馳，漫步歸家》是梁實秋先生的散文集作品，其中就收錄了他寫故鄉的一些散文。

我有一點感想。大概人都愛他的故鄉，離鄉背井一向被認為説一件苦事。其實一個人遠離家鄉，無論是由於任何緣故，日久必有一股鄉愁。我是北平人，我生長在北平，祖宗墳墓在北平，然而一去三十餘年，“春秋迭年，必有去故之悲。”

梁實秋在這篇散文裏寫“人於其家鄉往往有所偏愛，覺得家鄉一切都比外鄉的好。”他曾經讀到別人懷念故鄉的文章，對方始終不説家鄉究竟在哪，動輒卻説家鄉的桃子如何鮮美，家鄉的梨如何甜。梁實秋讀完不僅吐槽説，好像他家鄉的水果獨步天下似的，還酸溜溜的寫上一句，就不笑話他見識不廣了，寧願欣賞他愛家鄉的心情。

漢字都是有語氣的，你看梁實秋寫了個”寧願“，這個情緒的味道就很足了，似乎他並不會這樣所謂”盲目“地誇讚家鄉。但是在同一篇散文裏，最後梁實秋寫到他曾讀過一本《故都鄉情》：

我相信，有不少讀者，會像我一樣，覺得時光倒流，又復置身於那個既古老，又有趣，‘無風三尺土，有雨一街泥’，喝豆汁、吃灌腸、放風箏、逛廠甸的北京城。

字裏行間，可不就是愛家鄉嗎。再讀這篇《北平的零食小販》，梁實秋説北平的人饞，所以各式各樣沿街吆喝的小販也多：

我如今閉目沉思，北平零食小販的呼聲儼然在耳，一個個的如在目前。

他説豆汁兒，北京城裏人沒有不嗜好豆汁兒的，能喝豆汁兒的才算是北平人。清早起來賣燒餅，下午的時候沿街叫賣麪筋，傍晚賣個羊頭肉，還有挑着扁擔賣餛飩，炒麪熬的一鍋麪茶，只有北平味道最好的杏仁茶，豌豆泥做的大八件、小八件……一口氣寫了好幾十種。

梁實秋在回憶這些街頭巷角的小吃時，又有誰能説，不是他對故鄉的惦念呢？

再看梁實秋寫他的母校，清華大學：

我自民國四年進清華學校讀書，民國十二年畢業，整整八年的功夫在清華園裏度過。人的一生沒有幾個八年，何況是正在寶貴的青春？四十多年前的事，現在回想已經有些模糊，如夢如煙，但是較為凸出的印象則尚未磨滅。

和所有離開父母外地求學的學子一樣，梁實秋初次走近清華的校園，離開温暖的家，走向一個新的環境，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但這八年又何其精彩，單看這一篇的頁數，就知道哪怕是如夢如煙的記憶，也依舊能淘出那麼多故事來：

在這裏，他經歷了五四運動的洗禮，激起了廣泛的求知慾，是一股蓬蓬勃勃的朝氣；在這裏，他組織成立了“清華文學社”，自自費刊印評論文章，也開始在報刊上發表文章；但是卻不喜歡數學，以“興趣不合”四個字掩飾自己學習數學的懶惰；……青春的八年，最好的時光，於梁實秋而言如此閃耀，清華也成了他的故鄉。

這個故鄉，不僅有鮮活的生活，也有鮮活的人。在那個變革與知識碰撞的年代，最珍貴的就是良師益友。畢業前一年，梁實秋通過同班同學梁思成的關係，邀請到梁思成的父親，梁任公先生，也就是梁啓超，到清華來做演講。梁實秋仍舊記得那篇演講題目是《中國韻文裏頭所表現的情感》，正是這篇演講鼓動了他對中國文學的興趣：

先生的講演，到緊張處，便成為表演。他真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有時掩面，有時頓足，有時狂笑，有時嘆息。聽過這講演的人，出了當時所受的感動之外，不少人從此對於中國文學發生了強烈的愛好。

梁實秋另有一篇散文《北平年景》，雖然沒有收錄在這本書裏，但説的也是故鄉的年。他説：過年須要在家鄉里才有味道，羈旅淒涼，到了年下只有長吁短嘆的份兒，還能有半點歡樂的心情？梁實秋倒是也沒説錯，在家鄉過年過的就是一份念想。但今年春節對我們來説卻是有些特殊，很多人都沒有回故鄉，如梁實秋自己説故鄉：北平遠在天邊，徒縈夢想，童時過年風景，尚可回憶一二。亦如這本書扉頁上所寫：我並沒有離開家，只是把家帶去了遠方。

本期薦書

《歲月疾馳，漫步歸家》

作者：梁實秋

出版社：中國友誼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