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來,抬眼望向窗外,期待中的明媚陽光沒有出現。一位小學生從車窗前經過,他戴着口罩,邊走邊回頭看了我的房車幾眼,隨後消失在白茫茫的樹影裏。
車窗像一張透光的宣紙,我透過朦朧,極力望向城市的遠處。我想象着南方的窗外,此刻必定是通透的天空和碧藍的大海,車窗外這另類的沙塵天氣來得並不突然。我昨天駕駛大房車堅定走過315公路通過新疆關口,很快就到了羅布泊的邊緣。
羅布泊,對了解這個名字背後傳説的人,心裏感到既神秘又有幾分恐懼。我第一次這麼直觀地感受羅布泊的神秘和恐懼。大地在這裏成了一條直線,蒼蒼茫茫和天空形成對峙,天地在這裏打成了平手,都呈現一幅暗灰低垂的模樣。我的房車行駛在一個未知的空間,這個時空對我來説十分詭異,有一種被什麼東西包裹囚禁的感覺。
我駕車沿着315國道繼續向前,情緒被從未有過的絕望左右,耳邊呼呼的風裹挾着沙粒擊打着車窗玻璃,馬路上那扭動飛揚着的黃沙,前方難以逾越的灰濛,在這裏變得不可言喻地猙獰。
羅布泊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有文字記載,上世紀七十年代羅布泊還有不小的湖泊面積的,隨着塔里木河的斷流,羅布泊變成了乾涸死寂的沙漠。一切都看起來不可逆轉。大風齜牙咧嘴狂笑着掀起漫天黃沙,肆意蔓延至最遠的距離。生活在南方嬌豔欲滴環境中的我,無法透徹理解西域大漠的荒涼。好奇佔據着內心。
昨天,我還在荒涼中感到欣喜呢。車行青海高原的315U形公路,我興奮地跳上路邊的黃土高坡,激動地用相機拍下荒涼大地中一條起伏國道的絕美。
當我的車衝進315國道那最不可思議魔鬼般的雅丹地貌時,我從最初的忐忑轉為驚歎。我放慢車速左顧右盼,感覺自己來到了傳説中的西王母古國,這裏的金字塔、獅身人面像、宏大神殿以及西王母的王宮在眼前驚現。
西域的那些神秘古國,總能勾起我無窮無盡的幻想。那些夢幻般的古代王國,曾是怎樣的一番驚豔景象?葡萄美酒夜光杯,當年的西王母國、樓蘭古國、尼雅古國、精絕古國……西域三十六國,正是我此刻車輪滾滾向前的這片廣袤大地。樓蘭古國是最能勾起馳騁西域旅者無限探索慾望的。他的興與衰,總是充滿着神秘色彩。今天的樓蘭遺址掩蓋在蒼茫與荒涼之下,通過想象力與《史記》的記載,人們很容易就能想到當年樓蘭的真實樣子。
煙波浩渺的羅布泊湖畔,水草豐美牛羊成羣,湖邊一座繁茂的城市樓蘭,人們在船上悠閒捕魚,在茂密的胡楊林中捕獵,盡情享受着大自然的慷慨饋贈。一羣樓蘭美女飄然而至,她們追逐着羅布泊湖邊的那些豔麗的鮮花。微風漸起,一朵粉紅杏花飄落地上,姑娘們笑着側身蹲下,撿起粉嫩杏花插在秀髮上,莞爾一笑,燦若夏花。
一個馳騁天下的旅者,假如沒有想象力,旅途將是乾巴乏味的。感謝豐富的想象力,讓我的孤獨公路實在豐富多彩。漫天黃沙飛舞,蒼茫大地遙望,只有對荒漠中那些遠去古國的想象,才覺得路途是如此美妙而充滿滋味。
穿過若羌,經過且末,到達民豐,315國道伸展向前。逐漸,道路兩邊出現了綠色,兩邊的植被如此統一,像是列隊接受檢閲的軍隊。我搖下車窗,放慢車速,向這抹綠色行注目禮。(陳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