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絨轄。左秋洋攝
從山洞內仰望“一線天”。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多吉占堆攝
如今的絨轄鄉。王文川攝
新華社北京9月11日電(記者多吉占堆、薛文獻)9月11日,《新華每日電訊》刊載題為《喜馬拉雅“第六條溝”》的報道。
在遙遠的喜馬拉雅山脈南麓,中國和尼泊爾交界處,有這樣一個地方——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這裏的人們大多不知道西藏已經改天換地;
1959年,西藏廢除封建農奴制實行民主改革,這裏卻一切如故;
1971年,人民解放軍第一次進駐這裏,村民説:“我們解放了!”
1973年,這裏成立區政府,開始有了基層政權;
1983年,西藏農牧區普遍完成生產責任制改革,這裏依然在延續傳統的生產管理方式……
這裏,是西藏自治區日喀則市定日縣絨轄鄉。
如果用一種形象的説法,這裏似乎可被稱為當代的“桃花源”——“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小標題)“絨轄”:一條深溝
車出拉薩,沿318國道經日喀則市、定日縣,在魯魯邊境檢查站接受檢查,抵達崗嘎鎮後,我們就駛離國道,向南行進。新修的柏油路上車輛很少,一座巍峨的雪山挺立在眼前——世界第六高峯卓奧友峯。
伴隨着越野車的轟鳴聲,我們翻越海拔5400多米的波孜拉(山)埡口。此時,東邊是卓奧友峯高大的山體,而西南方向,則是一條霧氣迷茫、深不見底的大溝。
沿着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海拔快速下降,溝兩邊的植被越來越繁茂。行不多遠,我們就來到絨轄鄉的第一個村莊——達倉村。從這裏回望東北側,波孜拉高聳入雲,從空中將絨轄溝的出入口罩住。
在過去漫長的歲月裏,波孜拉一年中有半年左右大雪封山,讓絨轄成為名副其實的“孤島”。
汽車在狹窄的溝谷間穿行,山間出現一個相對寬闊的地方——邦色。
這裏曾是絨轄鄉小學所在地,也是當地羣眾到附近牧場勞作的臨時居住點。2015年“4·25”尼泊爾大地震後,絨轄鄉政府所在的倉木堅村存在地質隱患,鄉幹部和村裏的羣眾就臨時搬到這裏,成為絨轄鄉最大的安置點。這裏搭建了一頂頂帳篷,還有板房,路邊停放着一輛輛汽車。
從邦色再前行數公里,便是倉木堅村了。可惜地震後村民全部搬遷,只剩下了一片廢墟。
早就知道絨轄的“大名”,但要來一趟絨轄,真的不容易。
2002年秋,我們在卓奧友峯採訪中日女子聯合攀登活動,聽西藏登山隊退休總教練、老登山家成天亮説,“翻過普士拉,有個絨轄溝,上世紀70年代才解放。”這讓我們很是驚訝:如果屬實,那絨轄不就是中國大陸最後被解放的國土之一?
我們曾懷着好奇心前往絨轄,但在經過達倉村、距離鄉政府還有七八公里時,被一座正在修建的橋樑所阻,遺憾返回。
絨轄到底什麼樣?成了我們心頭的一個謎。
再次進入絨轄,已經是2015年4月了。受尼泊爾特大地震波及,絨轄也是重災區。我們翻越覆蓋着厚厚積雪的普士拉,避開公路上隨處可見的大小石塊,緊急趕往絨轄。當時,這條路已經鋪成了柏油路,行車時間大大縮短。
三進絨轄,我們對這裏的山山水水已經相對熟悉了。離開倉木堅村繼續前行,河對岸的台地上坐落着曲瓦寺,這裏也是絨轄曲(河)與麥隆曲的交匯處。
再往前走便是左佈德自然村。過去,藏式民居依山而建,鱗次櫛比。地震後,許多房屋垮塌,成了危房。震後重建,這裏已經被盤山公路所取代。
離開左佈德村順溝而下,前行15公里,就是中國和尼泊爾的邊界了。
而從左佈德上到山腰,狹窄的絨轄溝頓時開闊起來:這裏是位於山間開闊台地上的陳塘自然村——絨轄鄉最大的村莊,對面就是次仁瑪、喬格茹等海拔7000多米的雪山,巍峨高聳,蔚為壯觀。
在絨轄溝,獨特的地貌類型,多樣的氣候特徵,再加上人跡罕至,養育了豐富的野生動物種羣。
這裏生活着紅斑羚、喜馬拉雅塔爾羊、長尾葉猴、棕尾虹雉等國家一級保護動物。2015年地震後,我們每次途經這段峽谷,幾乎都能發現長尾葉猴在絕壁上追逐嬉戲,一羣羣的獼猴甚至已經翻牆進院,到老百姓家裏找吃的。下午時分,在河邊,我們還多次看到一羣羣的紅斑羚下山喝水。
至此,我們粗略走完了絨轄溝。
藏語中,“絨”為谷、溝,“轄”為東,也有“深”的延伸含義,即東部溝谷或深溝之意。
作為一條東北-西南走向的狹長溝谷,絨轄溝的起點從波孜拉算起,終點到中國和尼泊爾邊界,長約55公里。整條溝山脈地勢高峻,溝壑縱橫,溝谷海拔從5400多米降到2100米,形成3000多米的落差;溝谷內常年霧氣瀰漫,潮濕多雨;谷底河水咆哮,驚濤震耳,山間林木葱蘢,層層疊疊。穿行絨轄溝,山路蜿蜒,兩邊是高聳的懸崖峭壁和飛流山澗;若能深入兩側,則是雪山、湖泊、草場和花海。可以説,山重水複,處處皆景,讓人目不暇接。
在當地人的引領下,我們曾離開公路,徒步到“月亮谷”一探究竟:一條落差數十米的瀑布,在崖壁上切出一道深谷。從瀑布下的谷底抬頭仰望,天空成了窄窄的形似殘月的一條縫隙,用“一線天”來形容再恰當不過。
“雖然喜馬拉雅山脈是青藏高原腹地與南亞交往的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但是它卻在西藏自治區日喀則市的亞東縣、定結縣、定日縣、聶拉木縣、吉隆縣地界上打開了五條南北縱向的裂谷,俗稱‘五條溝’”,即“亞東溝、陳塘溝、嘎瑪溝、樟木溝、吉隆溝,它們從東往西沿着喜馬拉雅山脈的山脊線遊走,在五六百公里的範圍內形成了另類風景。”
2011年,《中國國家地理》推出《喜馬拉雅的五條溝》專題報道,“五條溝”由此被廣而告之。
與這五條溝相比,絨轄溝毫不遜色,作為真正南北穿越喜馬拉雅的傳統通道,至少可以稱得上“第六條溝”。
歷史上,也正是因為和尼泊爾同處一條溝谷,1787年和1791年,喜馬拉雅山脈南側的廓爾喀(今尼泊爾)入侵西藏,絨轄兩次被佔領。當地人曾奮力抵抗,終因裝備和兵力懸殊未能阻止。
1792年,清政府派大將福康安率大軍擊敗廓爾喀軍,絨轄、聶拉木、吉隆等邊界領土被收復。戰後,清政府在絨轄等邊界要塞處設立了勘界碑“鄂博”,釐定疆域。
1825年,絨轄勘界碑所處的聶魯橋河水大漲,致使碑及橋樑被衝沒。次年,清政府在原址上重立了石刻界碑。
絨轄溝,是大自然鬼斧神工創造的傑作,也是歷史的見證者。
(小標題)當代“桃花源”
在絨轄期間,我們特地尋訪了一些年長者,傾聽他們口中的絨轄歷史。
倉木堅村的佔堆出生於1931年。在他的記憶裏,小時候經常幹活,從當地背運鹽巴、羊毛到尼泊爾,再從尼泊爾背糧食和生活用品回來。這條溝,就是從西藏到尼泊爾的主要通道之一。
1939年出生的尼瑪加布從記事起,因為失去父母,四處流浪,給別人打雜、當背夫,吃了很多苦。
“當時絨轄歸定日宗管轄,農奴主在絨轄委派了一個代辦,負責管理當地人支烏拉(差役),往上面送茶葉和酥油。”老人説,“有勞力的、能支差的,就有土地;而沒有勞力的,就沒有土地。”
定日縣副縣長嘎瑪是土生土長的陳塘村人。據她瞭解,在舊社會,陳塘村、左佈德村和達倉村歸政府管轄,老百姓要給政府支差;而倉木堅村的人當時大多數住在曲瓦寺或附近,是給寺廟幹活的。
據《定日縣誌》記載,歷史上,絨轄是西藏地方與尼泊爾、印度邊民進行糧、油、鹽、羊、毛織品交換的主要場所。清代,這裏設有專務收税的絨轄雪巴。1959年,絨轄歸聶拉木縣管轄;1968年,劃歸定日縣;1971年,人民解放軍進駐;1973年,建絨轄區;1978年,建倉木達鄉、左佈德鄉;1988年,撤區並鄉建絨轄鄉。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西藏近代歷史上發生如此重要的大事,當地羣眾卻基本不瞭解。“只是聽説‘西藏解放了’,沒見過。”佔堆笑着告訴我們。
“儘管是中國的土地,但沒有任何消息。”説這話的是索朗頓珠。他生於1947年。和平解放那年,他才4歲。
在他的記憶裏,噶廈政府派了一名收税官在這裏,要求人們繳租子、送柴火、飼草料等。
八年後,高原上掀起波瀾壯闊的民主改革,長期飽受欺凌的農奴在黨的領導下,推翻封建農奴制,分到了田地、牲畜和房屋,做了自己的主人,百萬人的命運由此改變,西藏曆史揭開了新的一頁。
但地處偏遠的絨轄,當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來臨時,反倒顯得有些“悄無聲息”。
尼瑪加布回憶説:“記得當時從上面來了兩三個幹部,選了幾個代表去參加什麼會議,去參觀,但沒有組織改革。”
陳塘村的索朗頓珠記得更確切一些:“當時下來的幹部説,我們這裏不需要改革,因為沒有頭人,也沒有農奴主,只有一個代理人,其他人都是一樣的身份。”
他説,當時老百姓分成三類,即富農、貧下中農和窮苦人家,“可能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有三四户成分高的、有牛羊田地的就跑到境外去了,代理人也跑了”。
之後的絨轄人,除了不用再支差納税外,日子和過去沒有大的區別。
索朗頓珠説:“從1959年到1971年,我們這裏實際上還是沒人管,只是不用支差交税了,大家生活得很艱辛。”
尼瑪加布記得上面來了兩名幹部住在他家,問他“願不願出去工作,當幹部”。他在當地算是能幹的,願意組織動員別人幹,大家成立互助性質的生產小組,一起幹農活。
真正的改變發生在1971年11月7日。人民解放軍進駐絨轄,這片土地正式納入各級政府的有效管轄。
對於絨轄人來説,這一年具有里程碑意義。
“當時又有三四個富裕户跑出去了。”索朗頓珠説,“我們説這是絨轄的解放。”
曾任定日縣檢察院檢察長的達瓦記得,那年他在日喀則上小學,看到操場上來了好多穿着解放軍大衣的外鄉人,説的話也很難聽懂。他們問這些人是幹什麼的,從哪裏來的。這些人就告訴他們:“我們剛解放,從絨轄來的。”
1973年,絨轄區成立,各項工作走上正軌。1974年以後,有更多的幹部來到絨轄,組織羣眾開展各種活動。
索朗頓珠回憶,幹部下來,挨家挨户做統計。幹部中有軍人,有地方的,在一起組織羣眾開會、學習,次數很多,揭露舊社會的黑暗,講社會主義的優越性。絨轄區成立後,羣眾七八户一組,組織成立農業生產合作社,接受教育的羣眾很快融入社會主義大家庭中。
1974年,倉木堅村22歲的桑珍拉姆迎來了人生的“高光時刻”——她作為邊民代表,被選派到內地參觀、學習,一待就是5個月。
“我們坐飛機到成都,到其他許多地方參觀,最後是首都北京,去過長城。吃得很新鮮,坐在圓桌邊上吃飯,還有人送過來。”她説,“環境是新的,一切都新鮮,過得很快樂。就是內地的夏天太熱了,有點受不了。”
上世紀80年代初,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過雪域高原,從農村到牧區,普遍實行了“包乾到户”的生產責任制,統稱“兩個長期不變”,即“土地歸户使用,自主經營,長期不變;牲畜歸户,私有私養,自主經營,長期不變”。
這一回,絨轄依然沒有趕上。最關鍵的,土地並沒有分到各户。“原來各家有多少地,就是多少地。”尼瑪加布説。
據瞭解,直到今天,絨轄鄉各村各家的地,依然保持着過去的數字。有的人家地多,有的則少。
陰差陽錯,身處大山峽谷中的絨轄,在重要的歷史關頭,老是“趕不上趟”。但現在好了,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重大歷史時刻,絨轄人終於踏上了新時代的節奏。
(小標題)今日絨轄
今天的絨轄鄉,下轄倉木堅、達倉、陳塘三個行政村,共209户、915人。
統計數字顯示:全鄉現有耕地729.01畝,牲畜2220頭匹,林地18.3萬畝,草場49.2萬畝。2019年,農村經濟總收入為1531.22萬元,農牧民人均收入為12216.32元,其中現金純收入為7904.6元。羣眾收入主要靠犏牛養殖合作社、參與轄區建設勞務輸出、邊境貿易、採挖蟲草以及國家對邊民的各項補貼等。
絨轄的居民,大多為藏族。但獨特的地理、歷史原因,孕育出獨特的人文特性。與別的地方相比,這裏的人少了一些競爭,多了一份安天樂命的平靜和坦然,也更顯淳樸。要説最鮮明的特點,因為佔據自古以來就有的商道,這裏的人們腦子靈,很會做生意。
記者在陳塘村認識了索朗多吉。這個衣着樸素的中年男子,是一位從國外回來的廚師,曾在美國、尼泊爾等地生活了十年。
1965年出生的索朗多吉,小時候家裏是大户,有犛牛、犏牛等牲畜。他後來被奶奶帶去尼泊爾,1976年才回到絨轄,並被選拔到當時的日喀則地區江孜縣黨校學習。他本來是有工作的,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從事公務,便回到村裏務農、做生意。
2002年,因為與岳父相處不好,索朗多吉一氣之下去了尼泊爾,後來又到美國投奔在那裏生活的妹妹,並在哈佛大學附近一家廣東人開的餐館裏當洗碗工。因為做事細緻、有責任心,索朗多吉最終做上了主廚。
每次有國家領導人到美國出訪,索朗多吉通過電視瞭解到,領導人對海外的中國人説“要學科學,學技術,回到家鄉做貢獻”,加之親人的召喚,他漸漸產生了回國的念頭,“永遠在他鄉寄人籬下不好,要回到家鄉,建設家鄉,生活才會更好。”
輾轉回到家鄉後,索朗多吉利用積攢下來的錢,做點小買賣。因為他會尼泊爾語,就幫當地的一些老闆和尼泊爾人做邊貿生意,比如銷售犏牛等。
如今,他們一家六口人住在150平方米的新房裏,生活有滋有味。“家裏養了兩台車,有大運輸車、皮卡車,年收入大概有四到六萬元。”他説。
在絨轄,有類似豐富經歷的人,可能不在少數。
處在中國和尼泊爾交界處的絨轄,自古以來就是商道上的重要節點。這裏的人,見證了中尼兩國的文化交流、商貿往來,也在頻繁穿越喜馬拉雅山脈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思維方式和處世風格。仔細瞭解,他們的一些做法與腹心地區有些不同。
在絨轄鄉政府臨時辦公點,定日縣縣長王珅、絨轄鄉鄉長丁超、鄉人大主席土旦等幹部向我們講起在絨轄鄉工作的經歷,以及他們眼中的絨轄人。總體來看,與別的地方相比,這裏的羣眾更加淳樸,也更加厚道,不爭勇好鬥,比較平和,對黨和政府充滿感恩。遇到新村建設中的拆遷、修路等重大事項,只要幹部們把道理講清楚,羣眾一般都能接受和支持。
當然,由於這裏相對偏遠,當地人在思想觀念上顯得有些封閉。對外來的陌生人,一開始有些排斥,相處久了才可以順暢交流。由於環境相對封閉,人們對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的需求沒那麼高,飲食比較簡單,心態平靜,知足常樂,幸福指數高。
記得震後不久到這裏採訪,我們隨便進入一頂救災帳篷,十幾位村民圍坐在地上蘸着辣椒吃煮土豆,還喝着藏白酒,説説笑笑,氣氛平靜而祥和。
我們問他們每天吃什麼,有什麼困難,好幾個人都説:“沒什麼困難。黨和政府不會餓死一個人。”
後來瞭解到,這裏的羣眾很喜歡吃煮土豆,每天至少要吃一頓。這裏的土豆個頭很小,有一種獨特的甜味。
在絨轄,藏傳佛教噶舉派第二代祖師米拉日巴的遺蹟和故事流傳久遠。而在西藏,米拉日巴的故事及道歌膾炙人口。
在曲瓦寺背後的山崖上,沿着羊腸小道可以攀爬到米拉日巴修行洞。説是洞,其實就是懸崖邊凹進去的一塊狹窄空地,外面砌了牆,有一個小門和小窗,形成一個淺淺的洞穴,人在裏面只能蹲着。石頭上的手印據説是米拉日巴留下的,洞裏還有一塊石板,上面的佛像據傳是天然形成的。
站在修行洞外張望,由於特殊的地理位置,視線所及,我們看到的天空呈三角形;周圍的大山三面環繞,也呈三角形;山下是兩河匯流處,也是三角形,不啻是“天三角、地三角、水三角”。
絨轄與米拉日巴相關的遺蹟還有多處,陳塘村傳説就是米拉日巴圓寂的地方。
《米拉日巴傳》記載,米拉日巴圓寂前被人下過毒。他知道下毒者是受人指使,但為了讓下毒者能獲得別人許諾的貴重物品,就服用了毒奶酪,犧牲自己,成全了別人。
獨特的地域方位,往往醖釀着獨特的文化風俗。嘎瑪介紹,在絨轄,許多老年人會唱米拉日巴道歌,唱到懷念家鄉的內容,深沉悽婉,讓聽者落淚。2008年被確定為國家級非遺項目的定日洛諧(歌舞),絨轄人在表演時也與眾不同,更加古樸,更具傳統韻味。
(小標題)絨轄的新生
震後絨轄,經過幾年的恢復重建,完全變了一個樣。
今天的絨轄鄉政府和三個村,全部集中到了原來陳塘村所在的地方。
藍天白雲下,高聳的大山間,寬闊平坦的台地上,一棟棟嶄新的二層居民小樓排成列、組成行,藍頂、白牆,在蒼翠的山間顯得格外醒目。
與此相配套的市政道路、管網等基礎設施基本完成建設,鄉政府業務用房、派出所、中心小學、衞生院、文化站、森林防火站等也已陸續啓用,商業街和邊貿市場正在加緊建設。
一個現代化的邊境旅遊小鎮初具規模,即將成型。
而在2015年,這裏家家户户住的是小石塊壘建的老舊房屋,外牆面抹着一層泥,地震時瞬間房倒屋塌,街巷裏到處散落着碎石塊。
地處狹窄山溝裏的絨轄,歷史上就曾發生過多次地震。
《定日縣誌》記載:道光十三年(1833年)8月26日,絨轄鄉發生地震,“將絨轄爾官寨、卓德嶺寺等眾百姓房屋損壞甚多……”第二年,絨轄再次發生地震,駐定日代本呈文稱,“絨轄地方多次發生地震,波及絨轄全區,村民住房倒塌頗多。”
處在地震帶上的絨轄,恢復重建一定要避開地質災害隱患。經過反覆研究討論,定日縣最終採用“三村合一”整鄉推進的重建方案,將三個行政村統一建在陳塘,以高標準、高起點打造“珠穆朗瑪邊境生態旅遊度假特色小鎮”。
王珅介紹,全鄉重建民房205套,民房均採用框架結構,分為四種户型,面積為110-180平方米。目前,所有民房都已實現入住,受災羣眾在新村開始了新的生活。
他説,縣裏將抓住支線機場建設契機,繼續加強絨轄鄉特色旅遊小鎮建設,完善提升小鎮基礎設施和旅遊服務設施,加強同援藏和登山方面的合作交流,逐步開展攀巖、徒步等山地户外旅遊。
圍繞喜馬拉雅山脈以及珠穆朗瑪峯,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西藏自治區體育局局長尼瑪次仁也把目光投向了絨轄:“我們正在打造山地户外運動產業,其中在絨轄可以設計兩條徒步路線,一條前往五色湖、次仁瑪雪山一帶,一條前往聶拉木。”
有業內人士建議,等將來條件成熟時,可以打造一條圍繞珠峯的國際徒步環線,即從西藏定結縣陳塘前往尼泊爾,再從絨轄入境轉回來。這樣一圈轉下來,可以近距離感受珠峯、洛子峯、馬卡魯峯、卓奧友峯等四座海拔8000米以上高峯的壯美景觀。
可以想象,絨轄的未來是這樣的:在一條綠色而隱秘的溝谷裏,雪山環抱的台地上,兩百多棟特色民居錯落有致地排列着,蒼松翠柏,鮮花盛開,四季如春。一批批海內外遊客紛至沓來,觀光、度假,感受絨轄獨特的自然、地理、歷史、文化和民俗……
有一首關於絨轄的藏語歌曲,在民間廣泛傳唱——
“波孜拉上望去,看見絨轄上空。
天空多麼寬闊,溝谷多麼幽長。
……
右山杜鵑盛開,左山蘇魯遍地。
茂密植物叢中,邦錦花兒綻放。
那山樺木成林,這山柏樹生長。”
優美動聽的旋律,描繪了絨轄的美景,也昭示着絨轄的未來。當代“桃花源”,即將敞開懷抱,接納四方來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