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陳緒偉散文 : 鳳江菖蒲

由 甫全勝 發佈於 休閒


芒種的風,把我們吹到了鳳江。收割了油菜的梯田,正好下了一場透墒雨,田裏灌滿了水,朝霞下似鋪裝出七彩的天梯,彎着、扭着、翹着、弓着隨勢就形地直升雲端。反光的彩梯中,有撒散的星點在移動,層次不齊地傳來高低不同的吆喝聲,還有七溝八灣的溪流、泉湧,合唱出夏至的激情樂章。

閒人當然是我們,美其名曰帶了一些山外的遊客來這裏觀景、探奇、賞俗、尋耕、攝影。我們似乎格格不入地、喧賓奪主地、畫蛇添足地插在這自然和諧的山水景色中。明知有煞風景,可我們還是固執地、刻意地、無慮地在這個季節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從鳳凰翹冠眺視漢江的猴子崖,徒步那曲裏拐彎的村道,經過溝溝灣灣的池塘、小河、溪流、泉眼和滲水濕地邊,與我們親密隨行的都是菖蒲。那一叢叢修長挺拔的葉,集合在一起,展示出青翠與活力。在晨霞輝映下,在清爽緒風裏,在水光映襯中,是那樣的潤澤青碧,禁不住讓人回顧起曾經歷過的眷戀那美好的愛情,回顧起曾有過的活力那朝陽的青春。

“看,太美了,這簡直就是一幅‘水劍塘’彩筆畫啊。”山西的遊客驚奇大叫,喊我們過去看他拍的照片,嘴裏還振振有詞:“其葉中心有脊,狀如劍。這是《本草圖經》描述的。”北京的女作家接話:“春秋戰國時期,鑄劍鼻祖歐冶子曾受到菖蒲的啓發,鑄就了‘純鈞’寶劍。”遊人七嘴八舌讚不絕口時,只見一陣風,盪漾於梯田水波之上,池塘那些直挺挺的葉子隨風而動,恰如一支支寶劍紛紛出鞘,泛起一道道凜然的光芒。我這才明白,怪不得那位遊客會把一葉菖蒲叫做“水劍”,把這一池塘的菖蒲叫做“水劍塘”了。

當地一位老人見我們對菖蒲很感興趣,也趕過來煞有興致地説:你們入夏此時來,正是菖蒲生長的旺盛期,按我們這裏的傳統習俗,端午節快到了,這天家家門上都時興插艾蒿、懸菖蒲,俗以菖蒲作劍、艾蒿作鞭,就能退蛇蟲、滅病菌、驅毒邪,免災難。老人一番話,我想這其中,必有一分虔誠,更有一分美好的期冀。

手撫一簇菖蒲,細細琢磨,它的氣質——剛柔相濟、明淨生姿,且“耐苦寒,安淡泊”,卻“不假日色,不資寸土,不計春秋,愈久則愈密、愈瘠則愈細”。怪不得唐詩中有“菖蒲翻葉柳交枝,暗上蓮舟鳥不知。更到無花最深處,玉樓金殿影參差”的詩句。菖蒲不僅碧葉葱蘢、根似白玉,挺水臨石、清靜高雅,其花莖香味濃郁,具有開竅、祛痰、散風的功效,可祛疫益智、強身健體之用,難怪它成了文人的風雅之物,可以託物言情。

識菖蒲生機,聞水劍清香,眺千層梯田,悟農耕文化,比比皆是鳳江人的遺風與寫照。

鳳江女端來一碗陳釀的菖蒲酒,那菖蒲清奇的香直入鼻孔,加之濃悠美酒甘洌的醇,要是真的喝下去,恐怕連神仙也要醉倒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