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温儒敏:《平凡的世界》語言一般,情節老套,讀者多底層
如果能深刻理解苦難,苦難就會給人帶來崇高感。——路遙《平凡的世界》
1992年11月17日,42歲的路遙因為肝硬化腹水醫治無效,最終離開了這個他喜愛着的世界。
而在他病逝之前,對着前來探望他的友人,他不無感慨的説:“我這十幾年,吃的是豬狗食,乾的是牛馬活。”可縱使如此,彌留之際他還不忘最後又留下一句:“生活太殘酷了,我一定要站起來……”
可惜,生活就是如此殘酷,就像《平凡的世界》裏他一定要將田曉霞寫的去世一樣。彷彿唯有如此,才能讓人更加深刻地理解苦難。
路遙的一生很苦。1949年,他出生於陝北清澗縣的一個小山村中。作為家中的長子,姊妹眾多、生活困苦的現狀讓他自幼便十分懂事。但生活對於他而言,殘酷也只是剛剛開始。
七歲時,家中終於貧苦不支,父親決定將他過繼給大伯家做養子。對於一個七歲的孩子而言,這何其殘酷。好在,他至少能上學了,但那個年代,飢餓卻一直困擾着他。
1966年,他考上了陝西石油化工學校。但是那場動亂,卻讓他逃離農村的願望落空,回到村裏後,他當過民辦教師、宣傳隊員,直到1973年,他終於成為了延安大學的學生。
對生活的體悟、對文學的熱愛,也讓他逐漸走上了文學創作之路,並選擇在畢業後成為了《陝西文藝》的文學編輯。而隨後從《驚心動魄的一幕》到《人生》他的文學作品開始嶄露頭角。可是,對於路遙而言這些還不夠,因為他要寫一部史詩級的作品。此後的他經過了長時間的準備,終於在1985年開始動筆書寫《平凡的世界》。
與寫作《人生》之時一樣,路遙又進入了那種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的瘋狂忘我模式,而他的身體也在這種不規律中一步步惡化。
但是當第一部《平凡的世界》寫完,他投稿後卻被連續拒稿,後來文聯公司首版也不過印刷了3000冊。慘淡的前景、專家們普遍的看衰,卻沒有讓路遙放棄。接下來,他繼續開始創作第二部、第三部。終於,1988年5月25日《平凡的世界》完本。但路遙的身體,也在這種瘋狂的寫作中,真正的透支了。
好在,這次《平凡的世界》反響巨大,不僅獲得無數讀者的喜愛,還在1991年是獲得了第三屆矛盾文學獎。可是路遙此時卻是穿綢子吃粗糠——表面光,就連進京領獎的錢都是從弟弟王天樂那裏借來的。最終,不過1年有餘,他撒手人寰。甚至就連去世後他留給妻子、女兒的也不過是一堆欠條。
但就《平凡的世界》而言,卻在此後的三十年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累積銷量超過了2000萬冊,常年霸佔各大網站榜首,甚至還成為無數大學的圖書館借閲量最大的圖書。
至於原因,無疑就是路遙在《平凡的世界》中讓我們無數人在其中看到了孫少平、孫少安身上自己的影子,它給無數卑微的人帶來了希望、光亮,讓人們去了解苦難,面對苦難。
但是,作為一本書籍有人讚揚,自然也就會有人反對。
2013年,北京大學教授温儒敏就《平凡的世界》的閲讀情況進行了調查,他指出:該書的讀者多為底層平民。
而在2015年,這位老教授更是在座談會上直言:它(《平凡的世界》)的語言一般,情節老套,缺少終極關懷等形而上的東西,藝術上並不精緻,也不講究技巧,有藝術上的粗糙。但是你不得不承認它的衝擊力。
在《平凡的世界》中作者路遙用現實主義的方式,描寫了在上世紀70、80年代,社會上各階層普通人的形象。好似,也確實沒有高大上的東西;但事實上,什麼樣的東西才是不落俗套、精緻的呢?
路遙在書中的一句話,或許就能回答這位教授:“倘若人生一馬平川,那麼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與所謂的藝術上的登峯造極相比,只有真正紮根人、紮根生活的才是最好的吧。
在書中,孫少平不只是陝北農村的一個窮苦出身的小夥子,更是全書的精神信仰。面對貧窮,他不會氣餒;在對郝紅梅的懵懂中,他也一步步走出狹小的世界。
他是矛盾、痛苦的、不幸的,但他也是幸運的,因為面對苦難,他知道方向,只要你知道往哪裏去,世界就真的為你讓步了。於是,他的積極、樂觀也讓他一步步地達成了夢想。
至於孫少安,則更像是平凡的世界中的靈魂。貧窮,讓他不得不6歲就開始幹農活,13歲就輟學。
但對於這種命運,孫少安就是不屈服,於是他不斷地進步,終於發家致富。而骨子裏的仁義就像是傳承幾千年的無法撼動的生存法則一般,卻又讓他在致富之後能跳出小我,在對集體的幫扶中,再度昇華。
在孫少安、孫少平身上,我們能看到路遙以及他的弟弟王天樂的影子。而對於孫家兄弟或者説路遙兄弟而言,他們的故事不過是萬千那個時代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縮影而已。
他們的故事確實情節老套,也不精緻,甚至不講究技巧,但他們的故事卻也是最為真實的。從這一方面而言,所謂的精緻、技巧在這種重劍無鋒、現實面前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