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武則天時期為時代背景，以一隻擔任大理寺少卿的白貓為主人公，以探案、搞笑為主要題材的國產網絡動畫《大理寺日誌》，今年4月在嗶哩嗶哩網站開播。上線2個月來，共更新10餘集，獲得5000多萬次點擊、超78萬個彈幕點評，有200多萬觀眾在追番。這部動畫為什麼會成為一個討論熱度頗高的話題性作品，它又給網絡動畫創作帶來哪些啓示？
從外因看，《大理寺日誌》迎合觀眾的兩個需求：一是國產網絡動畫市場迅速發展，更多觀眾產生在互聯網上觀看動畫的需求；二是動畫題材同質化嚴重，觀眾出現審美疲勞，急需嘗新、嚐鮮的需求。
《大理寺日誌》劇照
先説第一種需求。如今的國產動畫市場，像20世紀90年代和本世紀前10年那樣電視動畫一枝獨秀的環境早已一去不復返，已基本形成電視動畫、電影動畫、網絡動畫三足鼎立的新格局。截至今年3月，中國網絡視頻用户規模已超過8.5億，其中網絡動畫受眾佔據不小的比重。騰訊、優酷、愛奇藝、嗶哩嗶哩四大視頻網站2019年推出的網絡動畫新作眾多，很多網絡用户特別是年輕受眾已經養成在互聯網上尋找喜歡的動畫去觀看和消費的習慣。可以説，這種大環境的改變給《大理寺日誌》這樣的“青年向”動畫作品很好的發展機遇。
《大理寺日誌》劇照
再看第二種需求。消費者長期觀看同一部或同一類動畫，一定會產生審美疲勞，這時如果新作出來抓住機會，就相對容易引爆市場。在電視動畫領域，《熊出沒》就曾抓住《喜羊羊與灰太狼》長達四五年不停滾動播出的受眾審美疲勞機會，成功晉升為新的“現象級”國產動畫品牌。2019年，火遍日本的《鬼滅之刃》能從《海賊王》《火影忍者》《名偵探柯南》等幾部十餘年長盛不衰的作品中搶佔市場，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受眾對這些作品產生審美疲勞，急需新鮮動畫補充。而在國內網絡動畫領域，此前一段時間裏都是修仙、玄幻、穿越題材佔據主導地位，觀眾也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審美疲勞，這時候登場的《大理寺日誌》就比較容易讓觀眾把新鮮感轉化為關注度。
《大理寺日誌》劇照
從內因看，《大理寺日誌》的創作特色比較鮮明，特別是其與眾不同的題材劇情、頗具新鮮感的人物設定、復古氣質的畫面效果等，均為其傳播加分不少。
就劇情特徵而言，《大理寺日誌》無疑是一部“強劇情”屬性的作品。所謂“強劇情”，就是指世界觀比較龐大、人物比較豐富、故事發展具有較強不可預知性的作品。增加懸疑性是“強劇情”作品經常採用的手段，前兩年火爆網絡的動畫《畫江湖之不良人》就是懸疑性“強劇情”的代表作，觀眾在看該動畫時很容易被層層剝繭而出的懸疑感所吸引。《大理寺日誌》一開始也將大理寺地牢中關押的貓人這一懸疑拋出，逐漸涉及社會案件的懸疑、政治朝局的懸疑，由淺入深。
《大理寺日誌》角色海報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一過程中，這部動畫是從“陳拾”這樣一個進京尋親的鄉下人切入的，以這個更貼近普通人的視角而不是以白貓少卿這個英雄的視角來推進劇情，讓觀眾更容易產生代入感。
《大理寺日誌》角色海報
從人物特徵來説，如果單看大理寺內部，這是一個有着“日常”類型片特徵的作品，即把有着不同性格的人匯聚在一起，講述由這些性格碰撞所產生的日常故事。陳拾的樸實和鄉土氣息、王七的八卦和心眼多、阿里巴巴的慷慨與博學多聞，都讓人印象深刻。特別是大理寺少卿李餅，這個有着白貓臉龐的特殊角色，成為《大理寺日誌》最重要、最新穎的人設。與其説這部動畫是探案題材，還不如説是“變異人”題材，圍繞李餅這個既萌又帥的貓化“變異人”展開懸疑故事，讓《大理寺日誌》先天具有多方面的引流可能，甚至增加了不少愛貓一族的關注。
《大理寺日誌》劇照
最後，來談《大理寺日誌》的畫風特徵。在三維動畫林立的今天，這部動畫清新的二維風格無疑讓人眼前一亮。其再現的唐朝街道、建築、裝束很有韻味，讓觀眾感受到傳統文化的魅力。劇組為此專門在中國、日本等地進行採風，為了描寫好地牢的場景，還特別到古墓博物館裏研究學習。動畫在人物畫風上也有別具一格的風格，凝聚出某種經典美術片的復古氣質。像《三個和尚》這樣的經典美術片，人物造型更強調幾何特徵而不是人體結構，三個和尚的整體造型以及頭、身等主要部分都呈現出或圓或方等極強的幾何形狀屬性。而在《大理寺日誌》中，陳拾的頭部就可以隱約看到鈍角方形那樣明確的幾何圖案特徵。類似的人設復古風，還在《刺客伍六七》等網絡動畫中出現，也獲得了市場認可。從中可以看出，應用幾何抽象來構建人物，不僅在歐美動畫中很常見，在國產經典美術片中很流行，在今天的網絡動畫領域依然是能讓一部作品的人設具備想象力特質的重要手段，依然是能受到市場認可和喜愛的一種創作方式。
《大理寺日誌》劇照
當然，《大理寺日誌》仍然存在不少值得提升的地方，其中存在的很多問題也是當下國產網絡動畫的共性問題。比如，基於四格漫畫改編的《大理寺日誌》，其集與集之間缺乏在主線劇情層面上的關聯度，在故事節奏把控上顯得過慢，常常讓觀眾陷入每集都看得懂但是連起來就看不懂的境地。截至第10集，主人公面對的主要矛盾、主要對手都不清晰，大理寺少卿為什麼成為白貓的主要懸疑也沒有闡述，久而久之會降低作品的懸疑吸引力，讓原本的“強劇情”變為表達不力的“弱劇情”。再比如，影片在人物設定上雖然注意了多樣化和幾何抽象，但有時顯得雜亂無章，僅僅是角色眼睛的處理就有黑豆眼、細長眼、佔據半個臉部的大眼等多種風格，缺乏相對統一性，如果不是穿着相同的制服，他們看着簡直不像是同一部動畫中的角色。這些都説明影片在整體構思方面，仍有待進一步提升。
本文系筆者為《中國藝術報》撰寫的專稿，發表於該報6月15日。更多動畫影評請關注微信公眾號“動畫影評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