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略大參考,作者丨楊知潮,編輯丨原野
01、搖號周然已斷斷續續在探探上搜尋了一個月,仍未能找到一次成功約會的機會。
“難約”,這是周然對如今陌生人交友平台的第一評價。他今年24歲,平時往返於鐵嶺和大連生活,探探是他主要的社交工具,但是最近,“我在探探上右滑100個女生,也就能成功匹配3-5個。”
“右滑”是探探開創的交互方式,代表對該用户的喜歡,兩位用户互相喜歡即匹配成功,才能開始聊天。
匹配並不意味着交友成功,“在探探上女生和你匹配以後也往往不説話,説話了也不代表能成功見面。”周然自詡交友經驗豐富,但根據他的體驗,在探探上,如果以見面為成功交友的標準,至少需要“右滑”超過100次。
註冊用户超過4億的探探,是國內最大的陌生人社交平台之一,用户數量位列第二,僅次於陌陌。但隨着陌陌主營業務逐漸轉向直播,探探目前在年輕用户,特別是大學生羣體中,影響力有超過陌陌之勢。
關於探探上有多少女性用户,今年2月的艾瑞指數可以作為參考:男性用户佔比57.91%,女性用户佔比42.09%。也就是説,男性用户比女性用户多40%左右。
換而言之,如果按照 1:1 匹配,3個男性用户裏,就有接近1個在探探上找不到女性用户。
這個數據其實已經比幾年前好多了。女性用户少,一直是陌生人社交平台的共同煩惱。2019年6月,易觀千帆數據顯示,探探男女比例約為6:4,陌陌更高,男性用户約佔75%。
探探的原版“Tinder”也面臨同樣的問題。據Statista數據顯示,2021年3月,美國市場Tinder月活用户中,男性佔高達75.8%,女性僅佔24.2%。
女性用户佔比少並不是交友難的全部原因。探探6週年數據顯示,男性會右滑喜歡60%的交友對象,而這一數據在女性那裏僅為11.6%。這意味着女性對交友對象的篩選更加嚴格。狼多肉少,男性用户本就競爭激烈,女性的篩選門檻還更高,位於社交金字塔中底層的男性交友自然也就更難。
程序員大旭是陌陌和探探的資深用户,他感覺陌陌上的女性用户更少,因為他至今沒有在陌陌上完成過一次成功社交,即線下見面,“現在的陌陌上幾乎沒有真實社交女用户,十個裏面九個騙子。”至於探探,他認為,“從我的使用體驗上看,説男女比例9:1我都信。”
大旭在生活中很受異性歡迎,不少朋友都誇他“帥”。但在社交軟件上,他體會到了作為男性的艱難:“真實交友的女性太少,我把匹配範圍改為男女不限,發現同性戀都比女孩容易匹配。”
為了測試,我下載了探探並上傳了基本個人資料進行匹配。在用完 120 次的單日右滑上限次數後,結果大失所望。我的賬號僅成功匹配到一名女性用户,我向她打了招呼,但至今沒有收到回覆。
對於女性用户,探探們帶來的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體驗。
在北京從事運營工作的嚴佳展示了她的探探賬號,未讀消息幾乎刷不到盡頭。嚴佳表示:“有時候一天能被喜歡上千次,基本上我滑誰,他都會滑回來。”
我嘗試又註冊了一個女性賬號,並使用了一張形象普通的女性生活照作為封面。十分鐘後,我就獲得了超過40條匹配,半個小時以後,又新增了80條匹配。一天之內,我一共收到了97條消息。
當然,暫時作為“女性用户” 的我,也沒有足夠精力和每個匹配者聊天。我似乎有些理解了周然們的交友困難。
02、荷爾蒙經濟康健在大學城附近經營了一家酒吧。酒吧對女性顧客推出諸多優惠,如無最低消費要求,不定期打折等,他表示:“對酒吧來説,有女生來,就有男生。”
這是“荷爾蒙經濟”的密碼:留住女性用户,再用女性用户吸引男性用户。
荷爾蒙經濟是指各類商家利用異性吸引力獲利的現象,普遍存在於電子書、遊戲、影視作品、社交中。例如日本網遊《真三國無雙》中,眾多三國時期的歷史人物如甄姬,孫尚香都穿起了黑絲襪和低胸裝,貂蟬的武器甚至是帶有強烈性暗示的小皮鞭。
但與遊戲不同,社交中能勾起荷爾蒙的,並非來自創作者及其作品,而是女性用户本身。在這場生意中,女性用户不僅僅是用户,也是社交服務的一個組成部分。
康健懂的道理,互聯網玩家們自然也懂。平台們變着法地討好女性用户,至於男性用户?留住女性用户,就是對男性用户最大的討好。
以探探為例,它的很多產品設計,都有保護女性用户的用意,比如需雙方互相喜歡才能開始聊天,聊天內容上也存在敏感詞限制。為防止女性用户受到過多的信息轟炸,男性用户每日的右滑次數存在限制,需要購買會員才可解除。
在保護女性用户方面,堪稱極致的可能是美國交友平台 Bumble。在 Bumble 中,所有的聊天必須由女性發起,主張女性掌握一切。除此之外,Bumble 公開發聲反對性別歧視和身材歧視。
這很大程度與其女性創始人惠妮特的經歷有關,簡單概括就是:疑似遭遇性侵、被渣男拋棄,遭遇職場PUA。
妮特曾為Tinder聯合創始人,但在2014年4月她辭去了在Tinder的職務。同年6月,她以性騷擾之名向自己在Tinder的前上司,也是前男友的賈斯汀·馬特恩發起訴訟。惠妮特聲稱,馬特恩在與其分手後開始對她辱罵和壓迫,並最終導致了她的辭職。
創辦 Bumble 之後,她曾經公開表示:我們是第一個女權主義者,或者第一個嘗試女權主義的約會APP。
但即便如此,Bumble 也沒能吸引到更多的女性用户,擺脱男女比例失調的困境。據Statista數據顯示,2021年3月,美國市場Bubmble月活用户中, 67.4%的月活用户羣是男性,女性僅佔32.6%。
女權主義終究還是壓不倒男性旺盛的荷爾蒙。
事實上,男女失衡才是陌生人社交的常態,男女用户天然的交友需求不同,女性用户渴望更長期穩定的關係,男性用户渴望更多的短期關係。
作為女性的王琪和賀曉有過類似的煩惱。王琪在交友平台上隨便上傳了一張假照片,就被幾十個人聯繫,“上來就問我處不處對象,約不約。”賀曉是 soul 的用户,也經常會發些日常照片,“我很享受被點讚的感覺,也會和人聊聊天。結果有人發消息,上來就讓我開個價。我都結婚了,難道靠這個補貼家用嗎?”
從某種程度上,由於需要懷胎和養育後代,女性承擔着性的主要後果,因此在選擇伴侶上更為謹慎。男性沒有懷胎十月的困擾,其最優的生殖策略就是儘可能將自己的基因播撒出去。
基因註定了陌生人社交是門男女不平衡的生意。
03、變現民政部數據顯示,中國單身成年人口已經高達 2.4 億。
孤獨是社交的機會。艾媒諮詢數據顯示,近年來,我國陌生人社交用户規模不斷增長,2016年達到4.88億,2020年接近6.5億。
探探成立於2014年,到2017年6月,已完成了 D 輪融資。當時,探探披露了一組用户數據,其手機註冊用户為9000萬,去除垃圾賬號和封禁賬號的有效用户數為6000萬,日活躍用户量為600萬。
2018年初,探探被陌陌收購。依託於陌陌的資源,探探在2018年和2019年迎來了高速增長,到2020年6月,探探註冊用户已達3.6億,並於12月突破4億。
但數據的繁榮,並不能代表這是一門好生意。
直到現在,關於陌陌對探探的收購是否成功,業界仍有較大爭議。荷爾蒙催生出來的這門生意,缺點很明顯:低頻、變現難。
探探很少公佈其活躍用户數據,即使在極為詳細的六週年數據中,日活月活等關鍵指標也未被提及。而根據易觀千帆數據顯示,2021年第二季度,探探的月活大約為1700萬,還不到其註冊用户的5%。
探探的月活低符合常識,微信天天回,短視頻天天刷,但沒人有天天找新朋友的需求。而且,一旦用户在平台成功交友,其關係自然也會轉移到微信和QQ等熟人社交平台上。
低頻帶來的問題之一,就是變現艱難。
從探探最新的2021第二季度財務數據來看,探探的淨營收為僅 5.135 億元,並且其中的 2.165 億元為直播營收。同時,上線 7 年的探探還在虧損,當季度淨虧損為 4450 萬元。
虧損的不止探探。
據 Soul 招股書顯示,公司在2019年淨虧損為2.99億元,2020年,淨虧損為 4.88 億元,2021年第一季度淨虧損3.83億元,27個月虧損11.7億。
與探探同樣創立於 2014 年的 Bumble 也在虧損。今年第二季度財報顯示,Bumble收入僅為1.86億美元,淨虧損0.11億美元。
經歷過輝煌到谷底的人人網創始人陳一舟曾在2015年接受新浪科技採訪時表示,指望社交變現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社交也並非不能賺錢。
2020年,Tinder 營收14 億美元,並於3月和6月兩次成為當月全球最賺錢的移動APP,分別收入7680萬美元和6480萬美元。付費會員增值服務,是Tinder 更主要的賺錢方式,比如 :無限次數喜歡、漫遊定位、更大程度的曝光——探探其實也推出了這些增值服務,只是在國內多少有些水土不服。今年第二季度,探探的付費用户數僅為310萬。
國內陌生人社交三巨頭中唯一盈利的陌陌,依賴的還並不是社交。
2015年,陌陌開始嘗試直播,並首次實現公司年度盈利。此後,直播成為陌陌事實上的主營業務,2017年陌陌直播服務業務收入佔比高達83.46%,2018年到2020年,由於增值服務收入的增長,陌陌直播收入佔比有所下降,但佔比依然分別達到了79.92%、73.16%、64.2%。
珠玉在前,探探也緊跟其後。今年第二季度,探探的直播收入佔比也超過了40%。賺錢當然是要緊事,只是,對於周然們的交友需求,直播裏的熱鬧,似乎也只是熱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