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青山遠,在天涯
南柯子·十里青山遠
宋代: 仲殊
十里青山遠,潮平路帶沙。
數聲啼鳥怨年華。又是淒涼時候,在天涯。
白露收殘月,清風散曉霞。
綠楊堤畔問荷花:記得年時沽酒,那人家?
黑夜是大海,醒來後,我沿着般若湖南岸走到了梅花嶺,宋人史達祖的“曾把芳心深相許,故夢勞詩苦”,説得即是梅花,類似如今站在梅花嶺邊緣,煙梢月樹,一地銀白閃爍的臘梅花,綿延進了幽暗的湖水。
婆娑望着,兀自醒悟,好在那只是臘月的回溯。沈約説我“夢中不識路”,足夠的相思容易忘記來路,況且今時我明明曉得是在夢中,新月距離十五還有一段惆悵。
我也看不出時間匆匆的襤褸,除非皮囊肥碩,一肚子沮喪,般若湖畔的臘梅,收斂了心性,枯枝綠葉密密藏在金桂和欒樹之間,九月,它盯着它們萍水相逢般的肆意怒放,大概快滿月了的緣故,烏七八糟的雲塊再也遮不住月亮鵝黃雌性的身姿,有驚醒的青雀,懵懂地衝天而去。
仲殊和尚費力地描述藕塘殘荷,他和後世的弘一都屬過盡千帆之類的人物,蘇軾稱仲殊“能文善詩及歌詞,皆操筆立成,不點竄一字”,宗教的諸多東西存疑暫且不議,我在般若湖吹着風,緩緩湧起了雜亂的睏意。
夜半拂曉,再凝視般若湖,有了“十里青山遠”的況味,仲殊《南柯子》大抵是白露以後,與我在現世遊蕩的時節大差不離,和尚歪歪斜斜,酒醉心碎,素衣斑駁,偶爾有幾聲青雀逃竄的動靜,“記得年時沽酒,那人家?”,當然,我戒了酒,也沒有斷腸人在天涯給予的微醺。
蘇軾在秋涼的時候感慨世事一場大夢,仲殊卻言一番雨過年芳淺。時間鮮有破綻,至少今夜般若湖邊我分辨不清,雨後寒輕,燥熱猶存,遠處有高樓,霧氣朦朧,依稀可見,我思量着寂寞處處重複,大差不差,又是一年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