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夜讀 月在梧桐缺處明
文 | 煙雨客
秋月皎潔的晚上,秋風四起,簾葦浮動,適於懷念,適於遠行,適於獨處,在靜謐的時空中,感受實有與虛無。
直到一切都變成月光的白,直到一切無痕。就如一代大儒程顥寫過的這首秋日中的情愫。
秋日
宋 程顥
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
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
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
這才是心無掛礙、從容淡泊的最高境界吧?心情閒靜,一切不慌不忙。清早醒來,紅日高升東窗;靜觀萬物,一切各得其樂。有形無形的事物,與道相通,浮世的風雲變幻,都在情思搖盪之中。能夠做到如孟子所説,能夠富貴而不驕奢,貧賤而保持快樂,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豪傑之士。
秋夜的梧桐,更加靜美。搖曳在最後的夜裏,秋風將會為她們掃去所有的浮華,而月光也會從梧桐的疏漏中,照進有着涼意的房間。這時的她,在思念着誰?心中的惆悵,又是為誰?
秋夜
宋 朱淑真
夜久無眠秋氣清,燭花頻剪欲三更。
鋪牀涼滿梧桐月,月在梧桐缺處明。
又是一個不眠的夜。這世上,每一晚都多少人無眠?我們不得而知,但可以知道的是,有太多的人和你我一樣,懷抱心事,獨處而不孤獨。
她把燭花剪了又剪,很快,就是三更時分了。月光穿過梧桐照進來,將寒意鋪滿錦衾,也將寂寞深埋。
當年,唐代著名詩人韋應物,與丘丹在蘇州時過往甚密,後來,丘丹赴臨平山學道,契闊多日,思念倍增,詩人遂寫此詩以寄懷。
秋夜寄丘員外
唐 韋應物
懷君屬秋夜,散步詠涼天。
山空松子落,幽人應未眠。
又是一個秋夜,不知怎麼,秋風忽然就拂動了心底的思念。一個人在月光下徘徊,往日曆歷在目,卻又如此遙遠。這時的遠方,友人應該身處幽靜的空山,松子落地的聲音,也清晰可辨,而他也一樣在思念我吧,一樣徹夜不眠……
這天地之間,從來都是一樣的秋色,卻連接着兩地綿綿的相思。此詩着墨雖淡,韻味無窮;語淺情深,風雅滿紙。
寫過此時一念悟浮生的詩人張耒,對人生有着更為深徹的領悟,尤其是在秋雨瀟瀟的夜裏,羈旅他鄉的自己,聽到蟲鳴,感受到夜色的深寒,此時,所有的過往與未知,都在無盡的前路中,化為再也不能排遣的愁緒。
秋雨
宋 張耒
階下梧桐樹,芳菲亦已休。
歲時驚病客,風雨送清秋。
棲鳥歸何晚,鳴蟲響漸收。
蕭蕭寒色暮,吹作夜深愁。
世間的所有相聚,都是別離的開端。就如所有的美好,終將吹作夜深愁。
明末清初詞壇第一人陳維崧,幼時便有文名。十七歲應童子試,被陽羨令何明瑞拔童子試第一。與吳兆騫、彭師度同被吳偉業譽為“江左三鳳”。與吳綺、章藻功稱“駢體三家”。明亡後,科舉不第。
他的心中,惺惺念念,有一座紅板橋,始終橫亙在綿密的秋雨中。
秋雨過紅板橋
清 陳維崧
當年此地,消魂人憶消魂事。
妙舞清歌,不是柔奴定泰奴。
西風古道,二十年來人漸老。
漠漠迢迢,秋雨重經紅板橋。
二十年轉瞬即逝,當年此地多少故事,如今早已無人知。説的何嘗不是身處此刻的我們,以及遠在未來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