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年深秋時

沒有睡好，有些疲憊。拖着沉重的腳步出門，眼見得飄絮滿天，湛藍錯雜，水清如鏡，頓覺輕鬆不少。秋陽依舊和煦，室內的清涼一下子就被融融的暖流稀釋殆盡。

一片白芒簇擁如雪，隨風斜倚，飄若虯髯，仙風道骨般清奇，淵默若雷般沉靜，不覺暢然，舉鏡頭抓拍卻被逆光困擾，不得其便。秋水長堤一覽無餘，青山碧水悦目爽心，一簇白芒飄髯隨風，凌波無痕，反倒成就了別樣的風韻。

誰言蒼茫生機冷，清秋時節意味深。秋草從容臨秋風，嫣紅亦作多情種。蓉蓉暖色，間雜着簇簇藤蔓，累累靛青，已然是別有風情。更有那一望不到盡頭的平疇，明明如鏡的灣流，上柱青天撓白雲，覆壓洲渚一片青的楊樹林，秋陽餘暉之下的浪漫情調，足以躑躅騁懷，疏瀹五臟。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這裏散步了，雙休日也難得清閒的匆忙早已淹沒了閒適，攪動了平靜。午後的陽光吸引了我，拖着憊的腳步也一定要出來走一走，看一看秋水的明麗，秋江的平靜，聞一聞秋味的幽馥。

這是一個熟悉的路線，順時針而行的好處是，能夠在秋陽餘暉之下徜徉於江湖之間，觀秋林之邈遠，聞江濤之澎湃，覽秋水之純淨，臨清流之閒逸。觀垂釣，聽秋聲，濱湖臨江的排場與眾不同；銜遠山、映斜陽，秋意闌珊的韻味賞心悦目。潮退洲渚出，水淺清流緩。偃旗息鼓的江濤不知去向，留下的空白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灘頭草地。

星星點點的輪廓已經暗示了開荒的痕跡，隱隱約約的屋檐，緩緩移動的影子顯示了生機的恢復，稼穡的啓動。青葱油綠的麥田，燦爛靚麗的油菜交替呈現，蓊蓊鬱鬱的樹蔭是它們的陪襯，淙淙流過的清流是它們的點綴。潮汛平靜的時候，你會欣賞到長龍一般的麥浪，流光溢彩的油菜花。這片肥沃的土地上，流淌着辛勤的汗水，收穫着滿心的喜悦，不期而至的洪峯有時會提前到來，淹沒掉辛勤的果實，然而，滿懷希望的人們並不放在心上，始終也不會放棄播種的機會，收穫的希望。

風景就在莊稼地裏，農民的鋤頭之下，鋪天蓋地的豐收，也會感染我們這些並不種地的人，水淺的時候，也曾涉水過去看一看，找點野菜，挖點蘆筍，是野趣，也是土地情結。雖然不在耕田種地了，但農民子弟的根性依然如故，鄉土情結的根性浸潤着濃郁的情懷，歷史的沉澱，詩意的沉醉，似乎無法與之剝離。

秋陽融融如沐春風，草木蕭瑟詩意長存。一路走過，一路觀賞，步履輕捷了許多，困擾多日的頸椎不適也似乎輕鬆了許多。霜降已過，立冬在即，深秋時節的蒼涼似乎依然不甚濃郁。一面是水淺草黃秋荷枯，一面是生意興旺顧客多，流坡社區裏多出了一些不見已久的買賣。

一筐筐沖洗乾淨的山芋在等待着打磨，這是加工山芋粉的作坊。熟悉而又陌生，工藝有所改進，程序沒有變化。駐足觀看，詢問攀談，品味賞鑑，曾經的經歷，沉澱的記憶一下子喚醒了，拉近了。

米粉作坊，粉絲作坊，特色小吃，乾果炒貨，應有盡有，只是沒有見到炸爆花的作坊，有點缺憾。那炸爆米花的爆響聲充滿新奇的誘惑，歡樂的陶醉，驅動着興奮的神經，激盪着澎湃的熱情，跑十幾里路拍着隊伍的等待也一樣興致勃勃。時過境遷的記憶，化作了美好的追憶，美妙的詩意，秋日黃昏的閒步竟然拉近了歲月的距離，濃縮了時代的印記，真興奮不已。

米粉賣光了，苦蕎粉尚有存餘，山芋賣光了，南瓜還有一個。並不起眼的鄉土物產依然還有盛行的市場，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沉澱的味不會淡忘，積累的記憶根深蒂固，城市化淹沒不了草根的印記，是尋根的回味，還是歸根的慣性，抑或是詩意的情懷？

我常常惦念着的這些東西，這裏都有，欣然而返，疲勞困乏一掃而空。

2020年10月26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