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來了,無論你對盛夏有多麼留戀,多麼不捨,也無論你是否對它發出邀請,秋都會在季節的當口,攜着殘荷,攜着田野的金黃,攜着豐收的稻穀堆,攜着一份安靜與純粹,在一場場秋雨中,輕輕敲開千家萬户的門窗,矜持而又明快地走近你,帶給你生命裏又一季不同的秋天。
每年秋季,總喜歡自駕去祁連山谷轉轉,聽北雁南歸的戀歌,看白雲謙遜地站在天之一隅,晨光給它帶上彩霞的頭飾。秋季的仙米峽谷層林盡染,紅黃綠色班駁相雜,美輪美奐。秋天的風,秋天的葉,秋天的色調,秋天的陽光,構成了一幅絕妙的秋景圖。
離開了十二盤,沿大通河一路向西,沿途經過甘禪口、仙米峽谷、來到了互助北山林場。沿途峽谷相連,峽谷中大通河水蜿蜒急流而下,濤聲不絕於耳。兩岸峭壁聳立,松柏樺樹遮天蔽日。微風起時,松濤之聲猶如千軍萬馬奔湧而至,震人心扉。
仰望那滿樹金黃的樺樹葉,觸摸葉片,雖已漸漸失去了水分,分明的脈絡裏,讓人仍不由得深深的感悟到生命的壯美。它微微彎曲着,葉柄稍微的仰着,這樣的姿態將成為它在這個世界最後的姿態,直到粉碎成塵,在生命最後的時刻,葉子依舊把無私的愛融進每個細胞當中,愈是到最後愈是顯出生命中最靚麗的顏色,然後慷慨的給予這平凡的世界,給予哀傷的人以撫慰,給予碧綠的草叢以點綴、連沉穩的青石板路上都能見到葉子們飛舞的身影,她飄落到哪裏,哪裏就多了一抹色彩,增添了一絲不平常,在秋雨飄搖裏,葉子們會更加的鮮亮,雨中的秋葉是飽含着蕭瑟味道的。當最後一片葉子飄落的時候,白樺樹突兀着枝幹,落下片片金黃,它們層層疊疊,隨着風兒,捲起,落下,滑動,飛揚,想要真的觀賞葉子們自然的舞蹈,要有淡然的心境和發現的眼睛。
一片葉子離開樹,飄逸了起來,就着風勢,一頭栽進了河流,意想去遨遊,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如何,它將自己的性命度至之外,願意去隨波逐流。又一片葉子離開樹,漫舞了起來,尾隨在風的後面,翻過一座山、爬過一座坵,還想繼續往前走,卻被石頭縫卡在了草叢裏,動彈不得。接二連三的葉子離開樹,騰飛了起來,有的想換環境、有的想尋自由、有的想去邂逅。以葉子的品性,好高騖遠不應該是葉子的所為,異想天開不應該是葉子的追求。葉子的使命,就是化淤泥為沃土,為來年的新生代再醖釀、再綢繆。
登高遠眺,十二盤坡,猶如一條青龍,蜿蜒盤卧在達坂山上,雄偉而壯觀。十二盤是通向仙米林場、互助北山的一條山路,由於該路沿山坡陡,盤旋而上,道路轉角小、彎弧大、共十二盤轉才能到達山口,所以稱為十二盤。
秋霜葉紅,不在意欣賞,那是一種沉澱的韻,內涵的美;靜水流深,不在意炫耀,那是一首雋永的詩,清淡的詞;天高海闊,不在意留戀,那是一抹馳騁的心,美麗的情。葉落,雖傷懷,卻是一種必然;風寒,雖切膚,卻是一季時節;雪舞,雖美麗,卻是一道風景。品盡百味,而無味,因為看透;閲遍千山,而無景,因為看清;歷經滄桑,而無傷,因為看淡。
祁連山中的仙米峽谷恰似一個巨大的鹿角,其間溝壑縱橫、林木茂密,風景秀麗。黑色的崗青公路沿大通河向東延伸,直通山谷。登高遠望,大通河與崗青公路宛如黑、白兩條纏繞的蛇,蜿蜒爬行於高峽之間。一路阡陌縱橫,綠樹成蔭,小橋流水,懸掛經幡的藏家小院鑲嵌其間,宛如仙境一般,給人一種不是江南勝似江南的美感。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各異,卻各有妙趣橫生之處。
今年的秋天是格外美好的。在我的記憶畫冊裏仙米峽谷的秋葉之美是無可比擬的。我帶着妻子,走進仙米峽谷如火的秋葉之中,妻子的雙眼被那金黃的樹葉點亮了。她有些貪婪地四處瞭望,樹葉彷彿被仙人用染料描染了般,葉子黃如金片,不是黃裏帶紅,而是純淨的、沉穩的黃。
秋季,落得最晚的當數那些槐樹、柳樹了,這些樹的葉子依然掛在枝頭,雖墨綠中帶了點淺黃,卻依然在微風中搖曳着。妻子站在路邊遠眺,不由得自言自語道,這葉子還綠着呢。我接話説,真不錯呢。妻子説,霜降了就落了。我在心裏計算着那霜降的日子,心想,霜降了,葉子該是都要落了,秋過去了,冬就來了,而那個嫩芽般的早春也就離我們不遠了。
秋,是思念深濃的季節,是情懷瀲灩的季節,片片樹葉舞落,牽惹了相思。循着一徑厚厚的落葉,追憶曾經相攜漫步的美麗。我牽着風的手,走進秋天。風告訴我,走進秋天就走進五彩斑斕,走進秋天就走進繁華似錦。秋天的美,美在深沉寂寞,美在絢燦奪目。它不比春的嬌豔,不比夏的熱烈,不比冬的蒼白,它有黃昏的顏色,有沉思的表情,有苦澀的淚滴,有相思的情愫。
摘一朵花,捧在手中,可以嗅到大自然的芬芳清香;拾一片落葉,捧在手中,可以看到它藴含的生命的奧秘;撿一塊石頭,輕輕敲擊,可以聽見遠古火山爆發的聲浪,聽見時間的隆隆回聲。從“一朵花”“一片落葉”“一塊石頭”中,可以感受到時間的變遷,生命的輪迴。
站在達坂山頂,看着滿山飄零的落葉,聽見秋的使者説:“葉落了,秋就乘着落葉來了,秋來了,人就隨着秋豐盈了,隨着秋充實了!”
記憶中秋天的仙米峽谷金黃一片,秋風中,落葉蕭蕭如蝴蝶飛舞。風霜來時,煙雨迷濛如仙境。這裏的秋景,似乎讓我看見了一個惆悵躕躇的旅人,靜到無言,美到無言。
跟着歲月的腳步,一點點地往前走着,愈是深秋愈是如那秋葉般的有了更為豐富、更為深厚的色彩,即使是到了生命落葉的時刻,也是欣慰、無憾的。
責編:賈亭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