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航業在人民生活和經濟建設中的重要性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容易受到各種形勢變化的影響，經常會遇到不同的‘黑天鵝事件’。關鍵要做強內功，提高自身的抗風險能力。”日前，全國政協委員、春秋航空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王煜在接受南都記者專訪時表示，“這次疫情對全行業所有公司都帶來了一段時期經營上的重大困難”，但當前仍處在中國民航黃金十年的增長期。他建議在疫情結束以後，國家儘快出台民航、旅遊振興計劃，大力倡導出行、旅行，鼓勵消費。
受疫情影響，今年航空旅遊業迎來前所未有的艱難時期。據國際航協最新一次預測，疫情將令全球航空業的損失超3000億美元。南都記者此前梳理瞭解到，僅在今年一季度，國航、南航、東航三大航合計淨虧損140億元，同比下降幅度均超200%。近期，一邊是我國國內疫情防控形勢總體趨向好轉，另一邊，國際疫情防控形勢依然複雜多變，民航業市場的未來仍然面臨較大的不確定性，如何及時抓住復甦期調整產品策略、匹配市場需求、實現發展與效益的平衡，也成了各大航司必須要完成的“大考”。
眼下，2020年全國兩會召開在即。南都記者瞭解到，今年，王煜的兩會提案，主要圍繞“應對公共衞生事件的常態化挑戰以及加快恢復經濟”展開。他建議，在常態化應對公共衞生事件方面，應立法規範分餐制等公共衞生行為，將民營企業納入國家應急救援體系；在疫後恢復經濟期，進一步推動入境簽證便利化，吸引國際入境遊客來華旅遊和消費。
事實上，發展入境遊，已是王煜連續第二年在全國兩會的提案中呼籲的話題。依據文化和旅遊部的統計，2019年，旅遊業對GDP的綜合貢獻為10.94萬億元，佔GDP總量的11.05%；我國入境旅遊市場基礎更加穩固；外國人入境旅遊人數增長4.4%，入境外國遊客人數中，亞洲佔75.9%，遠高於歐美、大洋洲、非洲。王煜告訴南都記者，“如何鞏固、強化現有成果，改變‘我國入境遊客源中來自世界主要客源國的遊客佔比不足3成，到亞太旅遊的外國遊客中僅2成選中國’的現狀，是呼籲重點。”
在疫後復甦期，航旅業全民直播的浪潮席捲而來。4月，王煜也亮相春秋航空直播間，完成了個人的直播首秀。這位國內航司界首位帶貨機票的董事長，在介紹揚州、潮汕等目的地時，還忍不住向網友細數起牛肉火鍋、粿條等令他感到“非常好吃的潮州菜”，1個半小時吸引了838.7萬人在線圍觀。幾日後，春秋航空宣佈5月新航季換季起，一口氣新增和恢復47條國內航線，將空閒的國際運力和時刻向國內航線傾斜。
國內航司界首位帶貨機票的董事長王煜
王煜對南都記者表示，從春秋航空的運營情況來看，同比去年，國內市場運力已經恢復到90%以上，隨着國內防控形勢的不斷好轉，運力恢復、客座率水平和票價水平有望進一步提升。同時，國際航線嚴格遵循“一國一週一班”的措施，仍然面臨較大的外防輸入挑戰。因此，“當前主要的工作還是外防輸入、內防反彈，全力保障復工復產復學，儘可能地保持經營水平。”
以下是南都記者和王煜的對話：
推動入境簽證便利化，疫後吸引國際遊客來華
南都：今年的全國兩會，您的提案主要關注哪些方面？
王煜：應對公共衞生事件的常態化挑戰以及加快恢復經濟是我今年提案的主要內容，涉及三個方面。
一是國內疫情已經得到了有效控制，但是公共衞生事件的常態化挑戰也是大概率的事。延續良好的衞生習慣應是當前工作的重點之一。我提議要立法規範分餐制等公共衞生行為，提升我國公共衞生文明水平，加大公共衞生宣傳，形成分餐制、公筷制、口罩文化、勤洗手等良好的國民衞生習慣。
二是在此次疫情防控期間，口罩、防護服、快遞物流、商超、一般生活用品的產能主體已是民營企業，並在物資捐贈、交通運輸、生活服務等方面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針對這一特點，建議將民營企業納入國家應急救援體系，將事關國計民生的骨幹民營企業納入國家應急指揮、協調體系，讓骨幹民營企業參與到國家應急預案制定等工作中，使國家應急救援工作效率最大化。
三是加快恢復經濟，要刺激投資和刺激消費同時發力。疫情防控對需求側的影響大於對供給側的影響，為此，我建議在積極促進國內消費的同時，進一步推動入境簽證便利化，在疫情過後吸引國際入境遊客來華旅遊和消費。同時要進一步堅持改革開放，提高資源配置效率，鼓勵、吸引民營企業和國際資本投資拉動經濟持續健康發展。
南都：疫情之下召開的全國兩會備受關注。您作為航空旅遊從業者的代表，哪些希望通過全國兩會這樣的場合向外界傳達？
王煜：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將“推動旅遊業高質量發展”納入國家2020年重點工作，因此，在疫情後大力提振旅遊業，特別是關乎國際社會對中國市場認可的入境遊，顯得尤為緊迫。
簽證便利化是國際通行的入境遊吸引政策，相關部門此前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去年又推出一批144小時口岸過境免籤城市新政，為我國旅遊業發展不斷提供動力。
理由有以下幾方面：1、旅遊業對我國GDP綜合貢獻率已超11%，對全國就業中人口貢獻率超10%，對於“六穩”、“六保”中首要的穩就業意義重大。2、從人均旅遊消費看，歐美等發達國家遊客為890美元，是亞太遊客220美元的4倍以上。3、全球每年到亞太旅遊的遊客人次為1.37億，其中僅3000萬，即不足2成選擇中國。作為亞太地區地域最廣、旅遊資源最豐富國家，我國亟需改變這一局面。
建議：1、明確重點市場，疫情後加大對歐美、東亞等世界主要旅遊客源國的簽證開放程度。對主要客源國家通過旅行社組織的團體遊客，確保過境免籤政策的穩定性，進一步擴大適用城市範圍並延長時間至7天、15天直至落地籤、單方面免籤。
2、進一步簡化簽證材料及手續。免去世界旅遊主要客源國遊客簽證申請中諸如酒店預訂單，行程安排等材料要求。試行縮短簽證辦理時間至3個工作日，簽證費用減半等刺激性舉措促入境遊發展。
3、積極推廣電子籤。順應網絡發展趨勢，對世界旅遊主要客源國率先全面推行電子籤，從根本上簡化簽證手續，突破使領館、簽證代理在地理空間上的限制，方便更多潛在遊客選擇中國。
4、推動“中日韓旅遊一簽通”協議，呼應中日韓自貿區建設大勢。
當前中日韓自貿區談判正積極推進，經濟一體化和周邊旅遊發展都需要簽證便利化支持。目前此工作已有一定基礎，日韓已互免簽證，中對日單方面免籤，日對中籤證要求逐年降低，中韓分別在濟州島、海南島免籤。因此，建議效仿歐洲申根協議做法，推動三國全部或局部“旅遊一簽通”工作，具體操作上可先由東部沿海等地區與日、韓協商試行，再分批、逐步向全國放開。
南都：去年兩會，您的提案主要關於發展入境遊、平衡服務貿易逆差，一年多下來，您如何看待我國的入境遊市場變化？能否結合全國政協委員的履職經歷、談談從業的感受？
王煜：去年，我的大力發展入境遊的提案得到了國家文旅部、發改委、外交部等行業主管部門的好評和肯定，國家文旅部不僅肯定了提案的內容，還會同外交部、發改委對其中每一條建議都進行了認真、詳細的答覆，不僅解釋了當前工作的現狀，還對未來工作的計劃和重點做了專門介紹。
在獲得答覆函後不久，我通過自身企業的日常運營，明顯感受到了中央正在加大對入境遊發展的工作力度。國家文旅部在全國文旅廳局長會議、中國旅遊科學年會上，多次重申並強調要大力提振入境旅遊，各省市、地方政府積極回應，迅速落實。以我所在的上海為例，上海市委市政府專門制定了入境遊發展目標，並對大力豐富入境旅遊供給、加大全球旅遊營銷推廣、提升入境旅遊服務能力、加大扶持和保障力度等重點工作做出了詳盡部署。決心之大，效率之高，落實之細，令我深受鼓舞。
經過各方一年努力，2019年我國入境旅遊人數達1.45億人次，比上年同期增長2.9%。其中，外國人增長4.4%，入境過夜旅遊人數比上年同期增長4.5%。去年，我還拜訪了文旅部、國旅總社，並和入境導遊座談，向復旦大學和國外院校針對入境遊進行了專題調研。
今年，我也將延續去年的主題，提出在疫情結束後，“進一步提高世界主要旅遊客源國來華簽證便利化的建議”，提升入境遊的規模，刺激國際遊客來華消費。
直播為航司直連消費者打開通路、助推復甦
南都：眼下，“旅遊 直播帶貨”等互聯網新興營銷形式流行。作為行業首位親自出鏡直播帶貨的航空公司董事長，春秋航空在直播帶貨這塊是怎麼考慮和設想的？
王煜：春秋航空今年開始已經啓動七八場直播，我是在4月25日第一次嘗試直播，首次直播主要側重於宣傳。當時是由於5月3日馬上要進行新航季換季了，國內開了47條航線，所以我想借助直播這個渠道，宣傳一下我們的新航線。同時在線上和我們的網友們聊一聊春秋的品牌理念。從效果來看還不錯，當天累計有830多萬的觀眾觀看。直播需要有對路的產品，和熱烈的人氣，值得企業認真研究。
南都：結合不同場次的直播情況，從後台GMV等相關數據來看，觀看直播下單的用户畫像大概是怎樣的？這與春秋航空原有客羣重合度高，還是吸引了更多新用户的轉化？
王煜：我們的粉絲羣體年輕人比較多，喜歡使用網絡，也比較喜歡嚐鮮。網上的粉絲和我們的客户羣體總體來説，重合度是比較高的。我們很想通過直播、活動等各種方式，吸引年輕羣體，將更多有趣好玩的目的地、產品介紹給大家。
南都：目前旅遊直播帶貨的產品多集中於住宿和目的地兩大類，機票是比較少被涉及的。您認為，航空機票產品相對於其他旅遊品類具有哪些特殊性？航空業參與直播帶貨，與在線旅遊平台有何差異？
王煜：在直播帶貨之前，春秋航空已經在做產品多樣化的探索。例如我們在春秋航空APP、網站上推出了機票 產品，機票 酒店、景區門票、簽證、接送機、租車等品類，機票產品在旅遊的上下游產品鏈條中得到了廣闊的延伸。同時，春秋航空還能借助於母公司春秋旅遊的“航空 旅遊”的平台優勢，部分產品的獨家程度可能還領先於在線旅遊平台。
機票在旅遊者出行計劃中處於住宿的前端，往往先訂了機票再訂住宿；在消費支出上屬於大頭，在選擇方面也不是那麼多。所以機票對於旅行者來説，考慮的權重大會於住宿，且更適宜於企業直銷。
南都：您如何看待直播帶貨對航旅業的促進作用，未來是否會成為行業趨勢？還是説，此舉更傾向於提振後疫情時期市場信心的短期性“自救”？
王煜：直播帶貨是在線新經濟的表現形式，為各行各業“直連”消費者都打開了通路，未來肯定會成為行業營銷產品、品牌推廣的重要形式之一，也為助推航旅業全面復甦打下了基礎。對於航空運輸業來説，尤其是客運企業，航旅業的復甦還是需要線下商務、旅行的全面恢復，如跨省遊放開等等。
國內運力已恢復至去年同期90%以上
南都：對比國內主要航空公司，春秋航空的營收能力、淨利潤、客座率一直都能夠保持在上游水平，在行業普遍“增收不增利”的情況下體現出了優勢。在成本控制和盈利方面，春秋航空有哪些經驗可以分享？
王煜：得益於中國航空業市場化改革的不斷深入，公司也始終堅守初心定位，通過科技手段和精細運營降低成本。具體包含以下三方面：
1.近幾年來，中國航空市場的增長歸功於客源結構逐漸多元化，居民消費升級現象向三四線城市進一步滲透，大眾化航空市場持續擴大，乘機旅客年輕化，並形成家庭出行市場。隨着居民生活節奏的加快和消費觀念的改變，同時綜合交通樞紐建設在多地啓動，聯運模式形成雛形，促使了越來越多的公商務和旅遊人羣選擇方便快捷的航空出行方式，即使在宏觀經濟下行和高鐵提速等壓力下，航空市場依然能夠維持較高的景氣度。而春秋航空憑藉更低的運營成本擁有更強的市場競爭能力，能夠更好地把握住供需變化帶來的市場機遇。
2.2019年，中國民航局進一步推進國內航空運輸價格市場化改革，擴大市場調節價航線範圍，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賦予航空公司更大的定價自主權，促進民航運輸業更高質量發展。
3.為滿足旅客多元化需求，並提升競爭優勢，近年來春秋持續研究改良和豐富機票產品，同時注重機票與輔助業務協同發展。
春秋航空首班客艙載貨包機航班
南都：疫情發生以來，國內幾大航司在承擔應急物資運輸任務的同時，普遍採取寬體改窄體、客改貨、推出優惠票價、增開短途航線等舉措來應對，春秋航空從疫情獲得了哪些經驗？
王煜：隨着國民經濟的發展，民航業在人民生活和經濟建設中的重要性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容易受到各種事件、和各類形勢變化的影響，民航業經常會遇到不同的“黑天鵝事件”。關鍵要做強內功，提高自身的抗風險能力，包括謹慎的財務政策、高效的應變處置能力、優秀的人才隊伍。
對於國內市場的需求把握比較及時。結合我們的基地和旅客需求，我們在5月3日新開了47條國內航線。在國際市場沒有恢復之前，充分挖掘國內市場需求，進一步做好恢復準備。
在此次疫情之下，相較於歐美，亞太區域的疫情防控形勢整體都比較好。我們也會率先恢復對這些目標市場的航線供給，以求儘快恢復航班。
南都：國際和國內正面臨着不同的疫情形勢，且在不斷變化，國家相關部門也出台了許多對航旅業的幫扶舉措。就您來看，當下行業復甦在哪些方面呈現向好態勢？還面臨哪些挑戰？
王煜：從春秋航空的運營情況來看，國內市場恢復較快，同比去年，國內市場運力已經恢復到90%以上。隨着國內防控形勢的不斷好轉，運力恢復、客座率水平和票價水平有望進一步提升。國際航線仍然嚴格遵循“一國一週一班”的措施，仍然面臨較大的外防輸入的挑戰。
中國民航業仍有黃金十年增長期，5G將提高飛機自動駕駛能力
南都：眼下航空出行需求持續疲軟，國內外航空公司普遍處於不同程度的承壓期，其中也不乏大型航司宣佈破產的情況。您如何看待接下來航空業的發展格局？春秋航空是否會尋求市場中潛在的收購或者入股機會？
王煜：我認為，中國經濟長期向好的趨勢不會改變。我們仍然處在中國民航黃金十年的增長期。面對複雜多變的內外形勢以及新冠疫情帶來的前所未有的挑戰，我們要深入貫徹“六保”指示精神，核心是刺激投資、刺激消費、保企業。我們相信，中國經濟必將迎來更加繁榮的市場。我也倡議，在疫情結束以後，國家儘快出台民航、旅遊振興計劃，大力倡導出行、旅行，鼓勵消費。
這次疫情對全行業所有公司都帶來了一段時期經營上的重大困難，也期待從國家和監管層面能夠獲得有針對性的支持政策。
南都：在航空貨運迎來政策利好的當下，春秋航空會如何利用這一契機？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王煜：目前貨運大部分還是以運輸防疫物資為主，包括今年3月我們也是在符合民航局規定基礎上，改裝了2架“客改貨”飛機。這兩架飛機已經執飛了到日韓、東南亞的很多航次。從同比來説，我們的貨運量是增長的。
隨着國際疫情防控形勢的好轉，防疫物資運送的這部分需求會逐漸降低，可能會被外貿、進出口需求所替代。
包機航班內景）
南都：如何看待以人工智能、5G為代表的“新基建”對於航旅出行行業的賦能、以及可能產生的深遠影響？
王煜：5G等新技術的發展對民航業會是一個很大的促進。以往受限於帶寬，信息傳遞會不及時。隨着設備投入和技術研發，5G時代的來臨，可以更多地滿足乘客的需求，讓體驗感更好。現在很多飛機有自動駕駛能力，5G應用後，計算能力將進一步提高，飛機操控對人的依賴也會大大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