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楊峯 劉建
“10年間我登珠峯4次,終於首次登頂,感謝珠峯的接納。”2022年4月30日,經歷3天的攀登後,中國11名登山者在嚮導的協助下從珠峯北坡登頂,成為今年登頂珠峯的首支隊伍。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教授陳剛和在讀大學的兒子陳李昊是這支登山隊中的兩位特殊成員,“我們不只是登山者,在登頂過程中採集科研數據是更重要的工作。”
從2020年的珠峯登山季結束,到陳剛一行登頂,珠峯之巔已有近兩年沒有從珠峯北坡迎來登山者。2021年5月14日,國家體育總局發佈通知,決定停止2021年春季珠峯北坡登山活動。當時已在珠峯北坡海拔7000米上拉練的唯一一支登山隊,因此中止行程,陳剛和陳李昊當時也在這支隊伍中。
珠峯的登頂季一般從每年5月中旬開始,80%的登頂完成在5月17日—5月27日之間。2022年的這次攀登,是陳剛連續第三年嘗試衝頂,並首次將行程提前到4月,在珠峯南坡登山活動開始前就出發。“4月的天氣讓登山過程中各個環節的難度都顯著增加。但我期待珠峯太久了,願意用更多的準備來獲得珠峯的接納。”
登山隊登頂途中。受訪者供圖
登山隊登頂途中。受訪者供圖
搶在珠峯登山季前,教授父子率先登頂
陳剛,武漢人,50歲,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海洋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大地測量、海洋測繪等研究工作。2020年任自然資源部第一大地測量隊副總工程師,全程參與中尼珠峯高程測量這一國家任務。
陳李昊,武漢人,20歲,中國地質大學(北京)大二學生,國家登山一級運動員、攀巖二級運動員。
2022年5月7日,封面新聞記者連線已經從珠峯返回拉薩的陳剛時,他依然頻頻咳嗽。“下山的時候,遇到了大風衝進了嘴裏,聽朋友建議喝了些白酒驅寒,結果3天講不出話來,今天才剛剛恢復。”
這次久等的登頂,陳剛一行準備得並不輕鬆。“登頂珠峯,天氣、運氣、勇氣、力氣缺一不可。”據悉,登山隊日程安排較往年提前了一個月,3月25日前後就在拉薩集結。但上海、廣東等地的疫情讓4人缺席,獲批登山的15人,只有11人到場。
“我們的行程比往年早,天氣狀況變得更難預料。”陳剛介紹,為了讓身體能提前適應更惡劣的天氣環境,登山隊的訓練營地,設置在了比海拔5200米的珠峯北坡大本營高600米的5800米營地處。
陳剛一行在4月14日的第一次衝頂至海拔7028米營地時,就被風雪所擊退。“風太大了,我們提前設置的3頂帳篷都被吹垮。”為了安全,陳剛和登山隊被迫冒着風雪連夜耗費5個小時,在4月15日凌晨撤回了6500米營地。
“撤回路上我們經過一處冰壁的時候,我兒子走在最前面,摔了一下。我在後面隔着幾百米和他喊話,沒有回應,害怕他摔到頭,摔暈了,着急趕過去路上自己也摔了。兩個人一時都難以恢復平衡。當時我倆和一個嚮導全都靠一個鎖繩拽着,如果繩子出了問題,我們就全完了。”陳剛回憶到這段回撤過程中最驚險的經歷時,依然感到心悸。這次緊急下撤,讓登山隊員幾乎個個帶傷,有的摔傷、有的凍傷,只能休整了兩個星期,等地天氣轉好。
陳剛和登山隊員在休整期間多次覆盤4月15日下撤時遭遇的這次險情,這段路是之前訓練和往年登山隊均能平穩度過的一段路,這次天氣太冷,冰壁上只蓋了一層很薄的雪,天黑看不清詳情,讓這段熟悉的通道變得險情頻發。
4月28日,陳剛和登山隊員們對比了多個來源的天氣預報後,認為這是一個少有的窗口期,登山隊立即出發。“我們的運氣也確實很好,沒有遇到變天。大家在4月30日上午成功衝頂。”
陳剛和陳李昊父子,除了必要的登山裝備外,還帶了兩套高精度實時動態測量儀器上山,在登頂過程中採集了大量冰樣、雪樣及植物、岩石標本,完成了珠峯北坡路線上多個點位的地理信息採集。
5月3日,陳剛在社交平台上發文感恩:“2022年4月30日成功登頂珠穆朗瑪峯,並於5月2日晚安全返回大本營。感謝珠峯的接納,感謝各位領導、親朋好友、同事和同學們的關心支持!”
5月4日中午,“巔峯使命2022——珠峯極高海拔地區綜合科學考察研究”任務的科考小隊13名隊員,成為今年第二支登頂珠峯的隊伍。科考隊在登頂過程中完成了中國首次8000米以上海拔高度的珠峯科考任務。
陳剛和陳李昊在登頂途中。受訪者供圖
陳剛和陳李昊在珠峯之巔合影。受訪者供圖
結緣珠峯30年,曾為珠峯測身高
陳剛和珠峯的“相約”已有30年。1991年,陳剛就讀於武漢測繪科技大學工測系。畢業前夕,正逢國測一大隊受到國務院通令嘉獎,被授予“功績卓著、無私奉獻的英雄測繪大隊”榮譽稱號。學校邀請老隊員做了一場報告會,多次提到了1975年的珠峯測高。陳剛聽得熱血沸騰。他當即下決心,一定要繼承測繪前輩的精神,到珠峯去搞測量工作。
大學剛畢業,陳剛就給西藏測繪部門寫信,請求進藏工作。儘管這一願望並未實現,陳剛也留在了更需要他的武漢,但從此和珠峯結下了不解之緣,特別是近10多年,陳剛及團隊,一直在做青藏高原地殼運動的監測。
“珠峯高程測量紀念碑下方,有一個永久觀測點。從2005年開始,我每年都要造訪這裏,對其高程、平面位置和重力值等要素進行測量。”
2015年,尼泊爾發生8.1級地震,波及珠峯地區。冒着餘震,陳剛和團隊對珠峯北坡地區距震中300公里範圍內的觀測點,進行了跟蹤測量。
僅這一年,陳剛就到珠峯附近地區進行了三次測量工作,每次都要待一個多月以上,他和團隊也正式啓動了尼泊爾地震對珠峯地區垂向變化影響的研究課題。
“如果我們知道地震讓珠峯產生了變化,那我們就要研究珠峯變化了多大,造成了什麼影響。”
“作為世界‘第三極’,珠峯的顯著變化與南北極一樣,對全球地學研究有重要的指示意義,而且,珠峯一直以來就是板塊運動的活躍區域,作為測繪工作者,來這裏工作,義不容辭。”陳剛説。
2008年,陳剛還參加了中國地質大學的登山科考隊,2012年就登上珠峯,抵達了海拔7790米高度時,遭遇大風撤回。後來,他還參與過學校登山科考隊組織的攀登全球七大洲最高峯和徒步南、北極的科考活動。
10多年的珠峯觀測資料積累,良好的體魄和豐富的攀登經驗,讓陳剛在2020年等來了再次攀登珠峯的機會。作為中尼珠峯高程測量任務的測量技術負責人,陳剛在國家登山訓練基地訓練了100多天,“體能練得非常好。”但上山後因為連續下大雪,多次發生雪崩、山路中斷。“3次嘗試衝頂,3次都被天氣壓了回來,體力耗盡,只能放棄。將登頂的任務託付給隊友。”
陳剛和陳李昊在珠峯之巔合影。受訪者供圖
陳剛和陳李昊在珠峯之巔合影。受訪者供圖
攜子科考,希望更多頻次地採集珠峯數據
“登山是地質大學的傳統”,陳剛從小就帶着兒子陳李昊登山。2019年,陳李昊考入中國地質大學(北京),學的專業和陳剛研究的方向相同。
2019年7月11日,陳剛帶着兒子成功登頂了7546米慕士塔格峯。這次登山的過程中,陳李昊曾遭遇嚴重缺氧狀態。“我們四個人把他抬下大本營,凌晨聯繫了車來接,送到塔士庫爾幹格縣,但在路上他又好了,就沒有進醫院,經過了三天的調整休養,我問他還去不去,他説還去,我想了下,還是答應了。”
“我永遠記得這個日子,成功登頂後,我兒子做什麼事都很有信心,因為登山這條路確實是靠自信心、靠毅力,還要能吃苦,對一個小孩來説這是人生中、成長過程中一個非常有意義的經歷。我兒子登頂時17歲,是國內登上這座山峯年紀最小的。”2020年,陳李昊登上8021米的卓奧友峯,取得了登頂珠峯資格。
“2020年沒能衝頂是我的遺憾”,2021年自籌資金攀登珠峯,是陳剛和陳李昊共同的計劃,因疫情打斷後,準備工作仍在持續,更詳細規劃了一路上可以做的科考任務。2022年,獲知新一年度的登山許可獲批後,陳剛和兒子就趕到了拉薩。“晚一天,就可能有一天的變數。”
在2022年的登頂過程中,陳李昊展現出了比父親更強的登山能力。“我兒子現在已經比我要“強”很多了,這次登珠峯,他一直走在第一個,開路、率先登頂,多次領先我40多分鐘,並停下來等我。”
從山上下來後,陳剛和兒子將對這次採集到的數據和樣本分析整理,並進一步制定之後的研究方案,對於珠峯地理數據採集,“我們想至少以年為週期持續下去,週期越久,這些數據越具有科研意義。”
截至2022年5月5日,從珠峯北坡出發登頂兩支登山隊伍,均已安全下山。
陳剛向封面新聞記者表示,他和兒子在攀上世界之巔的征程中還分別帶了寫有“迎接黨的二十大勝利召開”“慶祝共青團成立100週年”的祝福語和共青團旗。陳剛希望陳李昊在這次登頂之行中,經受更多的歷練。人生如登山,事業如登山,陳剛和兒子是事業需要登山。他們用攀登珠峯的精神,宣誓了他們對事業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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