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青未了|母親的味道

□作者馮連偉 我的故鄉是個不足千人的小村莊,村東的沭河我們稱東河,小河的周邊幾十畝地就是蘆葦地(蕩)。冬天蘆葦收割以後,各生產小隊按人口將蘆葦分到各家各户。我們家當時除了母親以外還有大姐和二姐都會編席子和斗笠,因此,每到生產隊分蘆葦的時候,母親都是非常繁忙的,母親盡其所能把能夠拿到手的蘆葦都先攏到我們家裏,這就為母親和兩個姐姐一直忙到第二年的夏天備下了原材料。 每年從春天到夏天,母親幾乎每個板泉集都要去賣斗笠,母親的手都被蘆葦的篾片刺破了,手指頭都磨出了厚厚的老繭。為了增加斗笠的亮度,趕集前的頭天晚上母親要把所有的斗笠放在大瓷缸裏用硫磺燻。第二天一早,母親就和鄰居嬸子一起揹着幾十個斗笠帶上兩個瓜幹煎餅去趕集。母親經常説:“年好過,春難熬。”母親早上揹着幾十個斗笠走,傍晚揹着一袋瓜幹回,那是解決一家温飽的希望啊!當然,每次都要給她的小兒帶回來一小包兔子肉,是那種煮熟了帶湯的兔子肉。幾十年過去了,我還在想,之所以母親每次能買兔肉回來,一定是那時山裏野兔子很多的原因吧。每當眼巴巴地盼着母親趕集回來,急切地從母親手中接過兔子肉,先用筷子挾起一塊冷凍的肉湯放到嘴裏,解解饞蟲,再挾一塊肉放到嘴裏反覆地咀嚼,直到沒有肉香味了才捨得嚥下去。 在一個少年的心中,兔子肉就是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所給予的世上最好的山珍海味!一直到現在,我的心中還是對此情有獨鍾。 等我離家求學的時候,母親的味道銘刻在心的就是豬肉鹹菜絲和花生油炒豆腐啦。 我到臨沂育新中學上高中的時候還不滿14歲,那時還是人民公社化時期,家裏每年分一二百斤小麥,母親手裏的錢每一分每一毛都恨不得掰成兩半兒。我每個星期回家拿一次飯,母親每個星期天的早上都要早早地起來推磨,然後再在鏊子前煙燻火烤好幾個小時,烙完了煎餅給我炒鹹菜,母親的手裏再緊巴也要去割塊豬肉給我吃,所以在學校裏每次吃飯時,總是用筷子在鹹菜裏挑來揀去,當然也捨不得一頓或一天把肉絲都挑出來吃了,要保證每天都有肉。那種每天每頓都有肉吃的感覺是那般美好,一直到今天即使全家到大酒店裏聚會時,多數時間我還要點上沂蒙三絲。 生活困難的時候,吃肉不易,能吃上豆腐就很幸福了。我上高中的三年裏,每個星期母親除了給我用肉絲炒鹹菜,就是用花生油炒豆腐。其實那時家裏花生油很少,幸運的是,我上高中的第二年,開始實行生產責任制了,不僅温飽解決了,可以頓頓吃麥煎餅了,家裏的花生、黃豆也多了,每個星期娘都要用花生油炒上一二斤豆腐。每次母親給我把豆腐炒好往瓶裏裝時,還要再把花生油瓶子拿過來再倒上一些。母親説:“你正在長身體,沒有錢頓頓買菜吃,給你多倒上些油,你喝水時把油倒上一點,比白水好喝。” 其實,母親疼兒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兒吃了,但在吃豆腐上,母親的味道讓我銘刻在心的是酸甜苦辣。我上高中的時候住的是一個屋裏放20多張牀的防震棚,人多氣味雜,夏天天熱的時候,放在瓶子裏的豆腐用不上兩天時間,用筷子挾出來都帶着餿味的白色的黏絲。扔了,捨不得;吃,確實難以下嚥。我就把已變質的豆腐放在熱水裏燙一燙,然後一閉眼睛硬嚥下去。一直到我考上大學後,在長達一兩年的時間裏我不吃豆腐,因為我看着豆腐就浮現出拉着白絲的變質的豆腐,就有了想嘔吐的感覺。但這件事我從未對母親説,對她來説,那是那個年代所能給兒子吃的最好的美味了。主播/後期剪輯:虞聯偉(實習)編輯:朱若彤值班主編: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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