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京到昆明是三小時飛機,從昆明到玉溪是一小時車程,從玉溪到戛灑鎮又是三小時,再開半小時車,就到褚橙基地了。
11月17日的哀牢山沒有哀愁,正是收穫季節,午後硬朗的陽光打在漫山遍野的橙子上,就像小孩子在拍打皮球,歡實得緊。
傍晚,王石來了,帶着56個朋友,這是他第五次拜訪褚時健。初時,他一個人來,此後,都是帶企業家來。這一次的訪客有所不同,除了企業家,還有法官、律師、藝術家……分別來自王石經常活動的幾個組織:歐美同學會、亞布力論壇、光華管理學院同學會、深圳企業家攝影協會。褚時健在後來的歡迎晚宴上説:“我是大老粗,你們都是大知識分子。”
褚時健專程從玉溪的家中來到基地見老朋友。
從表面上看,褚時健、王石兩人反差極大:褚説雲南話,王説普通話,中間偶爾還摻幾個英語單詞;褚穿一雙膠底布鞋,褲腿上還殘留着泥巴,一看就是一個經常下地的人,王可是時尚雜誌封面人物;褚一生事業基本上在雲南,且主要集中在玉溪,王滿世界跑,登珠峯,念哈佛;年齡也不同,褚八十八,王六十四,前者長了後者一輩。即便如此,褚時健外孫女婿李亞鑫對我説,褚、王的關係其實真可謂“惺惺相惜”。
褚時健的老伴兒馬靜芬八十三了,高,瘦,身體和精神頭都相當好,她是褚橙的“新聞發言人”(王石調侃語)。老太太爽快,愛開玩笑,會客室裏,她坐王石對面,兩個人熱烈地聊着養生的話題。老太太十年前查出患了晚期直腸癌,如今病灶居然完全消失了,她把奇蹟歸功於學佛、信中醫、吃酵素。酵素是按自己琢磨的配方做的,王石建議她申請個商標,以後還可以生產、銷售,也在商業上“和褚老PK一下”。
“褚橙本來就是我兩個人的,我們有個公司就叫‘褚馬氏’。”馬靜芬反應快。
她從小就主張男女平等,她説自己和丈夫的關係是誰都離不了誰,“沒有我也沒有他”。這一點讓王石非常欣賞,他當即邀請隨行作家周樺為老太太寫一本傳,書名就叫《馬姑娘》,馬靜芬、周樺都愉快地接受了邀請。見面當天,周樺寫的《褚時健傳》還沒正式面市,但中信出版社趕印了幾十本,專程帶到莊園來贈送給這批訪客。
“馬大姐,你那酵素是怎麼做的?”王石問。
“保密。”馬靜芬答。
王石哈哈大笑,褚時健抱着胳臂在一邊靜靜地聽,他笑得很淡。他本就不是個愛説話的人,年歲大了,這幾年走路時都需要把一隻手搭在助理的肩膀上,就更寡言了。
雖然不是刻意為之,寡言還是在客觀上增加了褚時健的神秘色彩,他説得越少,人們越願意聽他説。正如我的同事總結的那樣,“有人聲嘶力竭也沒人要聽,有人低沉含混卻聽眾雲集”,而“尋褚,好像已經成為一種儀式”——朝聖的儀式。
我跟五六個訪客聊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答案其實不問可知:到底因為什麼,使13年前的褚時健決定高齡種橙,一頭扎進以年輕人為主體的創客隊伍,而且至今全力以赴?
“他的故事流傳廣泛,為什麼還要大老遠專門跑一趟?”我問訪客。
“百聞不如一見。當然,也為了表達敬意。”德國都芳漆(中國)有限公司董事長喻恆的回答大概是最有代表性的了。
訴衷情
滿屋子人齊刷刷站了起來,鼓掌。褚時健、馬靜芬走了進來,坐下,5歲的重孫坐在馬靜芬腿上,動個不停。
大家都在等褚時健回答那個“為了什麼”的問題,於是,褚時健説:
我從小就養成個習慣,總想找點事做,不做事心發慌,無聊的時候,生悶氣。這些年,坎坷非常多,我這個人生,總體來説不順啊。但不管咋個説,不管順逆,我總有一個老習慣——想把事做好。現在這個歷史時期呢,很複雜,很豐富,也給了人鍛鍊的舞台,這就恰恰符合我這個老習慣了。
當年中紀委書記到雲南來,跟我們這裏的頭頭講,這個老人和一般人有點不同,你們要關照下,不管咋個整,莫叫他過不下去。玉溪市幾屆書記、市長都問我和老伴兒,你們想整哪樣事,要我們幫忙的,就説。説真話,以前還是窮怕了,老了以後得有吃飯錢吶,事情我們當然想幹點。
很多朋友,我以前對他們很誠心,他們也覺得我這個人,還可以,所以我後來坐牢,到監獄裏看我的人,非常多。這些人都悄悄留下三五萬、七八萬、十來萬。監獄把圖書館給我管,我那個書架上,這樣就碼了一百多萬塊錢。這個體現了一種朋友之間的真誠,所以監獄裏那些管理人也不管。加上我以前的積蓄,我們就有兩百多萬。但要做企業,還得跟朋友再借。我的朋友都很誠懇。我説,我不敢保證我做成功,做不成功賠不起你們嘍。那些朋友,一家拿上兩三百萬、四五百萬問題不大,説你七十多八十了,搞這個事情,我們一家拿幾百萬,輸了就算了,你不需要賠,不需要把這事壓到心上。
為啥到這裏來種橙子呢?這塊地方,下邊有個糖廠,我在那裏當過廠長,我老伴兒在那裏當過糖廠的統計、紙廠的化驗員,我們一家在這個地方人熟事熟,我們選擇這個我們熟悉的地方來做。
種橙子這事,原來想沒那麼複雜,搞着搞着面臨的問題不少,這個時候就要靠意志了。朋友説,丟掉算了,你吃多少,我們出了,他們不理解我。但對我們兩個老人來説,不管有哪樣困難,我們別的出路沒有,只能硬着頭皮解決問題。
搞到第九、第十年的時候,我的品牌社會承認了,利潤也越來越高。到這個時候,我就有兩個想法了:一是我們對當地農民有感情,希望他們更多人生活富裕起來;二是要為我自己的子孫後代的事業打個基礎。我説,你們不要懶,不要講享受,我一生沒有哪天講過享受。
中國的三農問題,真是不容易解決啊,關鍵是要提高土地產出率。這附近有一部分農民,五六年前就開始跟我們種橙子,我把技術拿出來義務為他們服務。以前的冰糖橙,10塊錢4斤,到今天,高價到三四十塊一公斤了。稍有規模的種植户,一年剩餘也有兩三百萬了,三百多平米的小洋房也多起來了,已經不是一般的小康了,在農村也趕得上中國的中產階級了。想到這些,我心裏頭還是高興。只有少數人好,社會問題就複雜,多數人好起來,大家才得安寧。我們出了很多力,沒有白苦,我覺得我們做這個事情還是有點意義。
“褚老講得忒實在,不那麼高大上啊,你回去咋寫?”坐我旁邊,來自北京的P2P創業者私下問我。
確實不高大上。
同樣的問題,我問過馬靜芬,她的回答也不高大上。“我們不會説,你們文化高,幫他總結一下。”馬靜芬對我説。
檢視褚時健以上自述,可以提煉出“為了生活”、“為了社會”、“為了子孫”等幾層意思,馬靜芬還告訴我,也“為了證明自己”,“他是能幹事的,不管在哪裏都能幹好,不是碰運氣”。但如果給諸多“為了”排序,排在首位的,其實還是“為了做事”。
對褚時健而言,“做”就是宗教,老老實實地做,往精裏做。
王石説,這就是中國傳統的“工匠精神”。褚時健種橙第二年(2003),王石就來看過褚,褚當時的激情把王石給驚着了,但他沒想到褚時健真能成功。當年萬科訂購了10噸褚橙,但那時褚橙“不好吃”。他第二次來看褚時健已是11年後,其時已是舉國都説“勵志橙”的時候,褚時健真做成了。
憶少年
褚時健青少年時期經歷了太多死亡。
1943年,42歲的父親褚開運死於日本人的轟炸。當時,褚時健15歲,六兄妹中最小的弟弟褚時佐不滿週歲,母親帶着他們苦熬日子。作為家中長子,褚時健不得不像一個家長一樣擔負起家中的經濟重擔。他接過了原本是母親負責的酒坊,烤酒、賣酒。父母本就是沉默的人,褚時健幼時就不敢調皮,此後就更沉默了。
1949年,褚時健和跟他要好的堂兄褚時仁參加了共產黨領導的游擊隊。他在這裏練就了一手好槍法,也在這裏目睹了堂兄和不少戰友的犧牲,他自己也險些被炸彈炸飛。
1950年,弟弟褚時候因公犧牲,47歲的母親因病去世,褚時健不到23歲,尚未成家。母親死後,他把弟弟褚時佐、妹妹褚時英帶在身邊,“我走哪裏就帶他們到哪裏”。
褚時健在自述中説,早在戰友和堂兄犧牲的1949年,他就知道,“把每一天安排好,就是對人生負責任。想得太多,沒有任何意義……我們是經歷過活了今天就沒有明天的人,過去如何、將來如何都不重要,現在、目前,就是一輩子。”快活到望九之年了,他説,活比死重要得多,活着,就得認真做事。
行走在刀鋒上的戰士性格像刀一樣硬。憑着這份硬氣,褚時健在學生時代扛過了一個月內每天只吃一餐飯的日子,扛過了反右(褚1958年被劃為最後一批右派)和文革歲月,最後成了亞洲煙王。
也因為這份硬氣,他不太懂得通常意義上的温柔體貼。馬靜芬説,她和褚時健原來吵架,多半都是因為褚不顧家。褚時健當時並未意識到這一點,到了晚年,終於意識到了,但他説自己不後悔,“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還會像當年那樣做。
周樺在《褚時健傳》裏講了一個他當年在紅塔集團不體貼員工的例子。那一年,他帶着一干人馬遠赴歐洲採購了2300萬美元的設備。出國很長時間,臨回國前,下屬問:“廠長,我們不出去玩玩嗎?”“你們想去玩嗎?”“當然啊。”“你們也不早説。”他放下屬在巴黎瘋玩了三天,但他自己對風景沒有興趣,倒是對巴黎的名畫和雕像興趣濃烈,因為作者那一份精雕細琢的功夫。
回到工匠精神,認真只是一方面,所謂大匠,還得必須知道什麼叫做“好”。在周樺看來,“褚老是從小就見過什麼是好東西的人”,他認為這是褚時健工匠精神的重要來源。
1910年,總投資1.65億法郎的滇越鐵路全線通車,這是中國西南第一條鐵路,也是中國第一條通車的國際鐵路。褚時健的祖父褚發珍被法國人看中,當年就負責其中一段鐵路的安保工作,法國人還給他發津貼。褚發珍把家搬到了車站附近,他兒子(褚時健的父親)後來的生意就是在鐵路上跑運輸。
滇越鐵路採用的是米軌,火車裝的是米其林牌橡膠輪胎,它們都代表了當時西方世界頂尖的工業水平。這簡直是《百年孤獨》中的魔幻橋段,外來文明對一個土著少年的心靈帶來的震撼可想而知。幾十年後的2015年,褚時健向周樺回憶起幼年生活時還頻繁地提及米其林火車、米軌、法國人,以及乘客從車廂扔出來的精緻的餅乾盒子。“小時候看見火車,就覺得長大了應該過那樣的生活,”褚時健説,“法國人帶着七八個人就把一個大車站管理得井井有條的,現在想起來還是佩服的。”
周樺感嘆,“所謂見識,無非就是見過好東西,然後能判斷什麼是好東西,進而能做出好東西。”周樺所謂的“好東西”其實還包括一流的人物,值得一提的是:褚時健在昆明念高中的時候正值西南聯大遷居昆明,彼時聯大的一些教授為了改善生活,經常到昆明的高中兼課,褚時健是見過聞一多的。
漁家傲
有人問馬靜芬,如果褚時健當年不出事,還會不會自己創業?
“肯定不會。真是那樣的話,做什麼也由不了他,還是得由政府安排。他75歲以前都是政府安排的,讓到哪裏就到哪裏,叫幹什麼,會幹就幹,(要是)不會,學會了再幹。”馬靜芬很坦率。
周樺採訪褚時健一年半,褚時健給她留下的最深的印象是,他是特別善於妥協的人。“我們一直在強調他跟這個體制在不斷碰撞,其實他一直試圖做一個聽話的人,他一直是跟着這個體制走的。他經常跟我説,無論是被打成右派還是去糖廠,甚至於後來去玉溪煙廠,他們讓我去,我沒有辦法啊,我不想去,也只能去。他做了農業以後,馬老師的一句話對我很有感觸,她説,‘我們只有做農業呀,做其它東西都太高調了,做農業,撲在土地上,就沒有人説什麼了’。都説他為企業家贏得了尊嚴,其實這麼多年,他最缺乏的就是‘尊嚴’。”
這個結論對王石來説很意外,事實上,正是王石從褚時健身上看到了企業家的尊嚴。“褚廠長以耄耋之軀創造了個人品牌‘褚橙’,焦慮的中國企業家階層從他晚年的奮起中看到了希望。這種希望就是企業家尊嚴的源頭:工匠精神、獨立人格、不斷創新,為社會貢獻價值。”
王石當然也承認褚時健身上有妥協的一面,但他認為,妥協可能是一種屈辱,也可能是一種包容的智慧,與強調階級鬥爭相比,妥協甚至是一種進步。在他看來,妥協和尊嚴不是一種矛盾的關係,在社會上做事,當然需要妥協,關鍵是怎麼妥協、向誰妥協。王石2004年加入阿拉善SEE,2007年當選第二任會長,當時他就説,自己1983年到深圳創業,字典裏就沒有“妥協”這個詞,但阿拉善讓他學會了妥協。他的原則是,不和政府妥協,和民營企業家妥協。“馬雲前不久説不行賄是企業家的底線,這個話我20年來一直在説。”
王石更願意對歷史抱持同情的理解。“文革以前,我當過兵、當過工人、幹部、技術員,都不是我選擇的。褚老所處的時代,豈止是商人,大家都是被決定、被安排的,這是整個社會的問題。但是,老兩口到哀牢山是自己選擇的,不是組織分配的,這十多年,他自己説了算,實現了真正的經濟獨立,這是不是尊嚴?中國傳統的工匠精神,把東西做好,有沒有作為工商階層最起碼的尊嚴在裏面?”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醉翁之意,何必在酒?正是有感於褚時健所體現出來的企業家尊嚴,王石請北大光華管理學院黃鐵鷹教授的課題組做了褚橙案例研究,黃鐵鷹因此寫了一本《褚橙你也學不會》。去年拜訪褚時健時,王石還決定再為褚做幾件事,其中包括:出一本嚴肅的傳記、拍一部紀錄片、建一座博物館。如今,周著《褚傳》已經出版,紀錄片和博物館還在籌拍、籌建。
沱沱工社創始人董敏做了7年有機農業,非常辛苦,她是流着眼淚看完黃鐵鷹寫的褚橙案例的。黃鐵鷹讓她站在褚時健同行的角度寫一篇文章交給他,她很認真地寫了。“只有把事兒做成了才最有尊嚴,這也是中國企業家取得尊嚴的唯一出路。”董敏説。
這句話暗合褚時健對自己的評價:“我不希望別人在説起我的人生時有多少褒揚,我只是希望人家説起我時,會説上一句:‘褚時健這個人,還是做了一些事’。”
尼采説,一個偉大的人格,可以在自己的身上克服這個時代。我們或許可以説,褚時健通過“做事”克服了這個時代,併為中國企業家階層贏得了尊嚴。
來客爭相表達對褚時健夫婦的敬意,喻恆和歌手陳琳的表達方式別出心裁。喻恆用一把有300年曆史的小提琴演奏了一曲《牧歌》,陳琳則獻上了二胡獨奏《賽馬》。前者悠揚,後者痛快,我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兩個青年農民正聽得沉醉。
鳳將雛
2007年底,褚時健外孫女任書逸在加拿大接到外婆馬靜芬從雲南打來的電話,外婆讓她和李亞鑫回來幫他們。彼時,任書逸、李亞鑫剛剛畢業,本希望拿到綠卡再回來。
“等你們那時候再回來,我們累都累死了。”馬靜芬説。
任書逸、李亞鑫雖然在國外留學多年,但隨時關注家裏的情況。他們知道,這幾年外公外婆種的橙子不好賣,大多數都是被外公當年的故交訂購的,有時候橙子賣不掉,只能整車整車倒掉,當時利潤也不高,也就三四十萬。這不是長久之計,況且兩個老人都七八十歲了,也急需晚輩照料。
他們回來了。李亞鑫學的是國際貿易,任書逸學的是市場營銷,褚時健就讓他們組建褚橙的銷售隊伍。從某種意義上説,沒有李亞鑫、任書逸的努力,褚橙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熱銷,併成為一種象徵物。
我看到一張當年李亞鑫跟着褚時健到果園視察的照片,那時的他相當清瘦,留中分發型,一看就知道是個剛畢業的學生。褚時健跟果農説種植的事兒,李亞鑫在一邊認認真真地記在本子上。李亞鑫家庭條件不錯,早就離開老家到外面求學去了,他哪幹過農活啊——不當學徒怎麼行?
如今的李亞鑫沉穩、幹練,髮型也變了,寸頭。事實上,除了直接負責銷售,他早已全面協助褚時健的工作。公司的員工也由他招聘,其中大都是85、90後。在這些年輕人眼裏,褚時健是個慈祥的老人,從來沒向他們發過火。銷售公司的副總馬海濤、經理鄧宇跟我講起褚時健的故事,從來都是“爺爺”如何如何,他們不把他叫“褚總”、“褚老闆”,甚至不叫“褚老”。他們在公司工作,感覺像在家裏一樣,馬靜芬有時候還跟他們打幾圈麻將,而任書逸跟他們本來就是朋友。
我和李亞鑫聊天的時候見到了任書逸,她一頭長髮,穿一身運動服,自然、內斂,完全看不出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現在負責公司財務。
褚時健明確表示,因為中國尚未形成職業經理人文化,他這次創業就是要做成家族企業。在李亞鑫、任書逸回國六七年後,褚時健的兒子褚一斌、孫女褚楚也回國加入了父、祖的事業。他們原本都是做金融的,現在褚一斌負責一塊種植基地,平時住在昆明,褚楚負責公司的行政管理,就住李亞鑫夫婦家,她從小就跟任書逸要好。
褚橙這幾年一直供不應求,價格節節攀升。2014年,2400畝果園掛果,產銷量9000噸,銷售額剛剛過億,純利潤居然高達7071萬元。如何增加供給成了當務之急。
褚時健這幾年一直在擴大種植面積。到2015年底,褚橙莊園老基地已經擴大到將近7000畝,只是其中3000多畝果樹明後年才能掛果;在麗江市永勝縣,褚時健把1500畝甘蔗林改造成了橙園;在同處新平縣的磨皮和漠沙兩鎮,褚時健分別拿下了3000畝、6000畝山地,磨皮的地用來種褚柑,每年二三月上市,恰好和褚橙上市時間打一個配合;在元江縣,褚時健正在改造3000畝土地,準備種褚橙和褚柑。按褚時健規劃,2020年前,褚橙的年產量將達到6萬噸。
“褚橙最大的隱憂是什麼?”我問李亞鑫。
“過剩。”李亞鑫説,為了應對幾年後可能出現的過剩局面,他正在大力拓展銷售渠道。目前,褚橙和本來生活網、天貓、京東等眾多平台都有合作,還成立了自己的電商公司,消費者可以通過手機訂閲褚橙的微信公眾號直接下單。但事實上,褚橙在線下的銷售量遠遠超過線上。目前主要的線下市場在雲南、四川、重慶,北上廣深也已初步進入,下一步是全面鋪開。即便真出現供求關係扭轉的局面,褚時健也準備了預案——辦果汁廠。
多年生活、工作在外公身邊,李亞鑫説,外公給他印象最深的是兩點:一,一生做事認真;二,對得起別人。“褚橙是褚老的心血之作,是他的精神支柱。我要把他的精神傳到我們下一代再下一代,也給很多正在創業的人看看褚老的精神是怎麼延續下去的。”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千里之後,又當如何?
與外界所知的有所不同,事實上,除了王石等少數知名企業家來訪,褚時健這幾年來越來越不見生客了。工作之外,他很享受帶重孫子的生活。
2015年初,李亞鑫、任書逸的兩個孩子一個不到五歲,一個不到兩歲,褚時健就給他們一人送了一本書。在給大重孫的書上,褚時健寫道:
“墩墩,長大成為一個男子漢。要心胸寬大,寬以待人,嚴於律己。公公祖祖:褚時健。”
在給小重孫的書上,褚時健寫道:
“潼潼,祖祖喜歡你。要好好學習,好好鍛鍊身體,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益的人。褚時健。”
一句頂一萬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