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半山溪雲的繆家

繆家位於招虎山深處，筆架山西麓，是一個僅有三十幾户人家的小山村。繆家有家民宿，起名“半溪山雲”，慕名已久，在這個週末和幾個朋友相約去那裏吃櫻桃。五月，是海陽小櫻桃的收穫季，大量的小櫻桃在半個月前已經上市。山裏冷，櫻桃比山外晚熟一個多星期。

週末小雨，山路蜿蜒。一邊是栽滿了果樹的梯田，一邊是雲霧瀰漫的山澗，透過雨絲，能看到山下盤旋的彎道，在葳蕤的綠色之中，路上的一般車如甲殼蟲。路邊一棵 一棵的櫻桃樹，結滿了瑪瑙般晶瑩的小櫻桃，沉甸甸的壓着枝頭，有的老樹枝都快要彎到的上，紅的果，綠的葉，淅瀝瀝的雨，山間寂靜，恍惚間有些誤入方外之地的感覺。

山上石多地少，泥土貧瘠淺薄，無法栽種莊稼，山裏人就一代一代的壘土造田栽種果樹。從山下看上去，一層層的梯田，用山間的碎石塊壘就，犬牙交錯，山石被山風雨水沖刷，都有着歲月時光沉澱的痕跡，有一種大拙之美。也許山裏人説不出其中藴 含的大道至理，卻用他們的巧手，一輩輩的努力，表達出一種樸素的天地人合一的境界。除了櫻桃，山上還有桃樹，蘋果樹，偶爾一棵杏樹，柿子樹夾雜其中。這時候的桃子和蘋果已經開始套袋，加上今年雨水豐沛，肯定會是個豐收的年份。這樣子，春天吃櫻桃，盛夏來採摘鮮桃，到了秋天還有紅紅的蘋果，這裏一年都有讓人駐足的理由。

山路上除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果樹，花兒也是主角。巖壁上開着白的，玫紅的薔薇花，野生的花兒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它們努力攀着巖壁，掛在上面，像是花兒的瀑布，花朵兒不大，一串一串的，遠遠望去，在朦朦細雨中就是一幅幅的油畫，煞是養眼。山路過半，見到一個小小的山谷，山谷里長滿了槐樹，樹上開着一嘟嚕一嘟嚕的槐花，白色的花被雨壓着，香氣內斂。我極是喜愛槐花的香，這也算是一點小小的遺憾了。山外的槐花早已謝幕，山裏的槐花還在花期，真是“山中無歲月”。讓我想起白居易的那首：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不知道在路上拐了幾道彎，過了幾個小村子，終於爬到半山腰，到了繆家。繆家被一個叫“半山”的旅遊公司開發，做民宿農家樂，所以村口的牌坊，村裏的路兩旁柵欄，都是用木頭做成地，有點古色古香。民宿在村子中央，倒是出乎我的預料，是比較現代風格，很休閒。在我的想象裏應該是翻新的農家小院，木窗，火炕，土灶，鍋裏燉着魚。炊煙裊裊，和山頂繚繞的雲霧呼應。進了大廳，屋裏擺着的都是老傢俱，太師椅，長杌子，缺了一角的小機，這些都有着童年的記憶，奶奶那一輩人的屋子裏多多少少都有幾件這樣的擺設。牆上掛着字畫，據姜老師説這裏還開過小型的畫展，一張長條桌上擺着宣紙毛筆，磨了一半的墨。

村裏的屋後牆角都有櫻桃樹，樹上都是櫻桃，紅的誘人。雨打櫻桃，樹下落了一層。這些果樹的果子沒人摘了去賣，都是留着客人來了自己摘了吃。我們幾個經不住垂涎，儘管雨還在下，還是打着傘去樹下。也許是今天的雨水多，櫻桃不是很甜，帶着淡淡的酸，越發的有滋味。小櫻桃摘起來麻煩，要一個一個仔細地摘。海陽有首民歌，“櫻桃好吃樹難栽”，我一直覺得應該是“櫻桃好吃樹難摘”，海陽老家的方言裏，栽和摘，外人聽起來不是那麼分得清。

於老師聽説我來了繆家，特意從縣城開車過來見了一面。他從退休就勤於創作，有四本書出版，這次也特意帶過來給我。我和於老師七八年前就熟識，這還是第一次見面。他來使我很感動，也讓這次的繆家之行添加了更多的温暖。

這次來的朋友，大多第一次見，一羣熱愛文字的人，約着從網絡走到現實。微信是快餐文化，我們卻願意在慢生活裏喝茶聊着詩歌，在世俗的煙火裏生活，大俗，大雅，不外於是。

時間在這樣的聚會里總是過得很快。離開繆家，走出長長的山裏，我有種回到人間的感覺。回頭看着隱在雲霧中的筆架山，我想我還會來這裏，在盛夏時住一晚，聽村裏的溪流聲，蛙鳴聲，小村的寧靜會讓我睡一個安穩踏實的覺，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