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逝世120週年 | 他如何影響了戰後的法國哲學?
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1844年10月15日-1900年8月25日),德國哲學家、思想家。主要著作有《權力意志》 《悲劇的誕生》《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説》《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論道德的譜系》等。
今年8月25日是德國哲學家尼采逝世120週年的忌日。這位思想史上的巨人在1900年去世,其思想遺產深刻地影響了二十世紀的的哲學思潮,並引發社會深刻變革。
許多人都知道,尼采的妹妹伊麗莎白曾篡改尼采的文章,使得尼采思想成為第三帝國的重要思想。在二戰後,在法國知識分子圈裏,尼采開始被“重新發現”。德勒茲所寫的《尼采與哲學》,成為了尼采思想在法國哲學史上的轉折點。尼采的思想從此深刻地改造了法國“後現代”哲學甚至人文學科的面貌。
説到法國哲學的“新尼采主義”轉向,我們不得不提到該運動的旗手德勒茲和福柯。其中,德勒茲的《尼采與哲學》是該轉向的最重要的轉折點。因此,德勒茲是我們理解尼采思想在法國哲學流變中的重要人物。理解德勒茲有助於我們理解尼采思想在當代法國哲學裏的變遷,也有助於我們去除尼采身上第三帝國的陰影。
在1962年《尼采和哲學》出版之後,尼采成為了法國後現代哲學家的“顯學”。我們今天所接觸到尼采思想的形態,大部分也是經由這些法國後現代左翼哲學家“轉譯”過來的。尼采到底是如何影響了戰後的法國後現代哲學的?德勒茲又是如何理解尼采的“權力意志”和“永恆迴歸”的?以下經出版社授權,摘選自《尼采與哲學》的修訂後記,略有刪節。
《尼采與哲學》,[法] 吉爾·德勒茲著,周穎、劉玉宇譯,河南大學出版社,2016年8月。
原文作者 | 周穎
摘編 | 徐悦東
德勒茲對尼采的解讀,是法國哲學史上的一個轉折點
《尼采與哲學》是德勒茲的早期作品,1962年付梓刊行,反覆再版。有論者甚至説它的問世像一枚重磅炸彈,攪擾了法國知識界的神經,開啓了一場後現代主義的地震。這地震是否由德勒茲引發,我沒有做充足的研究,不敢妄言;不過,上世紀60年代之前,雖有巴塔耶、克羅索夫斯基、布朗肖等人紹介尼采,但直到《尼采與哲學》問世,尼采才真正受到法國知識界的重視,成為思想家尋求靈感和動力的源泉,卻是不爭之事實。可以説,德勒茲的尼采解讀,是法國哲學史上的一個轉折點。
吉爾·德勒茲(1925—1995),法國後現代主義哲學家。德勒茲的研究,大致有兩塊:一是傳統意義上的哲學。自1953至1966年,德勒茲致力於解讀盧克萊修、休謨、康德、萊布尼茨、斯賓諾莎、柏格森和尼采——説是解讀,其實有借他人之弦,譜自家之曲的意味。對古典哲學的反思,將要勾勒出德勒茲自己的思想輪廓。果不其然,迨及20世紀60年代末,德勒茲通過《差異與重複》和《意義的邏輯》,完成了從深入清理古典哲學到建構自己哲學的轉向。二是美學與文化,涵蓋文學、電影、建築、美術等領域。他在這方面的主要著作,比如《時間影像》、《卡夫卡——為弱勢文學而作》、《反俄狄浦斯》、《千高原》(後三種與菲利克斯·迦塔利合作撰寫),對北美的文學理論發生了持久深厚的影響。
1967年,由意大利學者柯利和蒙迪納利擔任統一主編的《尼采全集》(Nietzsche Werke)在意大利、法國和德國同時面世。法文版的主編就是德勒茲和福柯,兩人還合寫了導論。其中第12、13卷依照時序收入了尼采作於1885年秋至1889年初之間的全部殘篇遺稿,包含了尼采妹妹伊麗莎白1898年編輯的《權力意志》,但不再使用《權力意志》的書名,因為《權力意志》一書——據同年10月德勒茲接受《新觀察家》採訪時的説法,原本是伊麗莎白為了取悦納粹政權,將尼采遺作做斷章取義的摘取,拼湊而成。她不僅對塵囂日上的納粹事業表示支持,而且嫁了一個臭名昭著的反猶分子。德勒茲形容伊麗莎白的舉措極為有害,篡改、損害了尼采的思想。
《尼采與哲學》第一章以“悲劇”為題,清理尼采的悲劇哲學、悲劇文化和悲劇思想。德勒茲指出,尼采悲劇的要義,是肯定多元和多樣的生命,反對哲學史上以蘇格拉底、基督教、黑格爾為代表的否定生命的傾向。
蘇格拉底和柏拉圖將本質與表象視為哲學中最重要的二元對立:現實世界是表象,瞬間即逝,無足輕重,永恆本質只有在這表象的背後,在另一個世界才可尋得。既然要透過現象看本質,超越生命求真理,於是生命成為虛假表象的代名詞,只有非難作為表象的生命,才能走向作為本質的彼岸世界和終極真理。基督教呢,作為柏拉圖主義的一種變形,弄出一個“原罪”的概念來,在生命的源頭就烙上罪惡印記,讓人感到“內疚”,自願接受懲罰,承受苦難,不如此不可以贖清罪孽,不如此不能升入天堂。“內疚”、“罪與罰”、“痛苦的內向化”,德勒茲説,通通是基督教的新發明。而黑格爾的苦惱意識,在他看來,也是內疚意識的翻版,至於否定之否定,更是將一和多施予辯證的綜合,鞏固統一和本質的首要地位。對於黑格爾的辯證法,德勒茲不以為然,認為它“並未意識到諸種力及其本質與關係所由生的真正因素”。尼采的路數與上述三種傾向恰好針鋒相對。他反對否定生命,要求肯定生命,甚至要求肯定生命中的痛苦,肯定多樣性、生成和差異。
從黑格爾到尼采,不是德勒茲一人的轉向,而是法國哲學的一個大轉向。正如凱爾納和貝斯特所言,由於“人們對左派的厭惡,以及1968年五月事件中包含的政治力量的複雜性”,當時整個法國思想界出現了背離馬克思主義,尋求馬克思、黑格爾、辯證法之替代物的傾向。這個轉向,名之為“新尼采主義”也好,“尼采的復興”也好,雖然不是德勒茲一人的獨角戲,卻實實在在是以他與福柯為先導,為領唱的。
德勒茲用了一整章的篇幅來談“批判”。頭一節便是“人文科學的改造”。這雄心勃勃的標題,説明德勒茲一早就懷抱鴻鵠之志,要依憑尼采來改造法國哲學甚至人文科學。一講批判,我們很自然會想到康德。事實上,《尼采與哲學》問世不久,德勒茲緊接着就出版了一本小冊子,名叫《康德的批判哲學》(La Philosophie Critique de Kant)。顯然,康德也令德勒茲着迷。不過,着迷歸着迷,德勒茲仍然認為康德的批判不夠徹底:它質疑了傳統的理性、靈魂、上帝和世界等概念,卻依然給真、善、美留出了一方不可觸碰的聖地。基於這個認識,德勒茲指責康德沒有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批判:“他把批判當成一種力量,認為它應該針對一切企圖佔有知識、真理和道德的要求,卻並不需要針對知識、真理和道德本身。全面批判就這樣變成了妥協的政治學。”德勒茲指出,康德作為這些價值的臣服者,把價值移出了批判領域。真正將批判貫徹到底的是尼采。那麼批判的任務在尼采那裏是如何實現的呢?通過系譜學的方法,德勒茲説。
少年時期的尼采。
舊的人文科學需要改造,因為它“無視力的起源和系譜乃是隨處可見的顯然事實”。科學家,不管他是人文的,還是自然的,都喜歡聲稱自己熱愛事實,尊重真理。可事實是什麼?真理又是什麼?尼采回答:“事實不過是一種闡釋,真理無非是表達一種意志”。傳統觀念認為,真理具有穩定、超越、恆久的價值,而價值是評價的先決條件,影響和左右着每一次具體的評價。因而,尋求具有這種價值的真理,乃是哲學的首要任務。德勒茲筆下的尼采卻拿起他的鐵錘,衝我們大喝一聲:錯啦!評價和評估的視角才是價值的先決條件,“後者自身的價值是從前者那兒衍生而來的”。價值如何獲得自身價值,如何被創造,德勒茲説,這是比傳統哲學更深刻的問題,也是尼采意義上的系譜學和批判哲學。所以,相比於事實和真理,後面的問題更重要:誰想要真理?宣稱“我在尋求真理的人”想要什麼?他表達什麼樣的意志?
怎樣區分系譜學家和形而上學者?端看他問什麼樣的問題。“什麼是美?”“什麼是正義?”這是柏拉圖式的提問。“哪一個是美?”“哪一個是正義?”這才是與辯證法相對的系譜學問題:“在尼采看來,‘哪一個’的問題意味着:哪些力支配着給定的事物?哪種意志佔有了它?哪一個被表現和彰顯,哪一個被隱匿?只有‘哪一個’的問題才能把我們領到本質的問題上。因為本質只是事物的意義和價值;本質由與事物密不可分的力和與力密不可分的意志確定”。位於德國著名古城瑙姆We位於德國古城瑙姆堡的尼采故居。
尼采的“權力意志”沒有“武力和暴力”的意思,而是內在的意志
力,la force,是德勒茲在尼采的著述中抓住的關節點,通過這關節,導引出更重要的“權力意志”,以及多樣性,生成,能動與反動,肯定與否定等其他核心概念。這些概念之間的關係,可概括如下:
“對於一個事物而言,有多少種力能夠佔有它,它就存在着多少種意義”,故而世間一切,不論是事件,還是現象、詞語、觀念,都藴含有豐富的含義,都是多元和多樣的;因為佔有事物的力變動不居,也就沒有永恆不變的本質,一切都是生成,連存在本身也是生成之在;生成不僅定在當下,而且總是尚未到來,或剛剛過去;所有發揮其能力極限的力都是能動力,所有本身與其所能分離的力則是反動力,怨恨、內疚、禁慾主義是反動力的三種主要表現形式;意志(權力意志)是力與力的關係,支配與被支配的關係;肯定和否定是權力意志的兩種原則,有肯定的權力意志,也有否定的權力意志。“力是所能,權力意志是所願”,這力究竟是能動還是反動,要看所願的意志是肯定還是否定。
上述概念中,權力意志是肯綮,最重要,也最容易引起誤解。
這個詞在漢語中,一直沒有好的翻譯。尤其在今天的中國社會,權錢交易造成的腐敗更容易招致誤解。譯為“強力意志”也不能盡意,因為“強力”一詞,既有“強大有力”、“堅忍有毅力”的意思,也有德勒茲着意要摒棄的“武力和暴力”的涵義。還有人建議譯為“力量意志”或“衝創意志”。權衡再三,我們還是採取了“權力意志”的通行譯法。除《尼采與哲學》外,德勒茲1965年還寫過一本介紹尼采的小冊子,中文譯本的名字是《解讀尼采》。在這本書裏,他講到尼采的讀者必須避免四個可能的誤解:1. 關於權力意志(即相信權力意志意味着“支配欲”或“渴望權力”);2. 關於強者和弱者(即相信在一個社會體制中,最“有力者”是由於最有力而成為強者);3. 關於永恆迴歸(即相信它與從希臘人、印度人、巴比倫人那裏借來的一箇舊觀念有關……相信它與循環,或“同一”的迴歸,向自身迴歸有關);4. 關於後期著作。這四個誤解,統統與權力意志有關。
葉秀山(1935年6月4日—2016年9月7日),研究領域包括西方哲學、中國傳統哲學及美學研究。首屆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圖片來源於中國社會科學網。
我曾聽葉秀山先生説,理解權力意志,要把握一點,不是有權才有力,而是有力才有權。我揣摩先生所説的“力”,是自身之能力。也就是説,要成為尼采意義上的“主人”或“超人”,手握權柄絕對是不夠的。德勒茲曾經講,希特勒不是查拉圖斯特拉,不是尼采意義上的超人,而是查拉圖斯特拉肩膀上那隻猴子。掌握權柄的通常是奴隸,他們即使勢焰熏天,卻依然還是奴隸,因為奴隸只會通過否定別人,宣稱別人是邪惡的、低劣的、骯髒的來表明自己的純潔、善良和高貴,來達到肯定自己的目的。他永遠不會像高貴的靈魂那樣,直接肯定自己和自己的生存。這也是為什麼德勒茲在《尼采與哲學》中反覆強調,“不能以鬥爭的結果和成功與否作為評判強弱的標準。因為弱者獲勝本來就是事實,它甚至是事實的本質”。
權力意志不是外在的權力,而是內在的意志。它所以重要,因為它是力的系譜學因素——當我們問“哪一個在詮釋?”時,那背後的詮釋者其實是“權力意志”。權力意志究竟意味着什麼?“首先,它並不意味着意志想要權力,或把權力作為目標來追尋或苛求,而權力也不是意志的動力。”將外在的權力解釋為意志的終極目的或根本動機,德勒茲説,是錯誤的認識,而將權力理解為攫取既定價值的人,是那些平庸之輩,他們“只會接受灌輸的價值,自己並無任何價值觀念”,“從不習慣於設定價值,除了已經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價值以外,他不會再去尋找新的價值”。聽任舊價值遮蔽生命,生命就註定要晦暗,乏味,消沉,要遭到否定。
反過來,與平庸之輩相對的是有創造意志的藝術家和哲學家。“意志=創造,意志=歡樂……創造價值,這天生就是主人的權利!”德勒茲在另一處講得更明白:“權力意志的最後規模,是藝術家意志”。剝離舊價值對生命的遮蔽,使生命澄明,活潑,昂揚,這才是肯定的權力意志的真正含義。為肯定的權力意志所驅使的力,是能動力。這力是“可塑的、支配的和征服的”,是“全力以赴、盡其所能的”,也是“肯定差異、把差異作為歡樂和肯定對象的”。反動力呢,它不去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能力,而一門心思揣摩怎麼樣才能使能動力與其所能分離,腐化、瓦解、摧毀能動力,獲得那弱者或奴隸的勝利。反動力被動地接受已然秩序化的世界,試圖用陳舊的秩序來遏制積極創造的能動力。
倫理學意義上的愛,在尼采那裏,也是一種能動的意志。他抨擊基督教:“你愛鄰人,是出於你對自己的不正當的愛。你逃往鄰人,是為了逃避自己,並想因此樹立起一種美德來!不過我看透了你的‘無私’”。所謂愛鄰人,往往是冒無私之名,行退縮之實,是出於本身的無能,那不叫愛,而只是虛偽。愛應該是肯定生命,是生命豐富的表現,因而是富有創造力的能動的愛。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説》,[德]尼采著,錢春綺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4年9月。
權力意志有肯定和否定之分,當德勒茲宣稱,“權力意志就其本質而言是創造者和施予者:它不渴求,不尋求,也不欲求,最重要的是它不渴望權力。它只賦予”,這裏説的權力意志,其實是肯定的權力意志。否定的權力意志,是否定生命、貶低生存的虛無主義,由否定意志驅使的力是反動力。德勒茲延續尼采的批判,將猶太教、基督教的內疚、怨恨和禁慾主義界定為三種主要的反動力。它們要麼只會給生命挑錯——內疚説:“這是我的錯”,怨恨則説:“這是你的錯”,要麼奉行禁慾主義的理想,將虛無主義貫徹到底,不僅貶抑生命,連生命中一切能動的因素也拔除乾淨。
尼采的“永恆迴歸” 是強調絕對差異的思想
明瞭權力意志,才能理解尼采的“永恆迴歸”。“永恆迴歸”一定是肯定的思想,“無論你想要什麼,用這種方式來想:你也想要它永恆迴歸。如果每次你想要什麼的時候,事先總問:我一定能無限次地重複我想做這件事的意願嗎?這種追問應當成為你最堅實可靠的重心”。但迴歸是否原來那東西的複製品?
不是。德勒茲説得很清楚:“永恆迴歸不能被解釋為存在之物的迴歸,即一或同一的迴歸。……不是存在迴歸,而是迴歸本身只要肯定生成和流逝就構成存在。不是某一事件迴歸,而是迴歸本身是由差異和多樣性肯定的事件”。德勒茲發揚了尼采“事實是一種闡釋”的思想,認為所謂闡釋,就是對已有的詮釋再做詮釋,從而改造事物,改變生命。永恆迴歸是選擇,也是創造,“它使意志變為創造,它帶來了意志=創造的等式”。迴歸的絕不是同原來一模一樣的東西,而總有新的事物產生,所以,“永恆迴歸絕不是同一的思想,而是綜合的思想,是強調絕對差異的思想”。真正的“新”不單有新的內容,還有視角的切換,通過這切換的視角,舊物才換上新顏。哲學家齊澤克評論德勒茲,也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創新與永恆的聯繫:“新事物出現的時刻恰是時間中的永恆時刻。”那回歸的,願意迴歸的,不僅是新的,也是更好的。單有“新”不成,還必須更好。所以,時尚不見得迴歸,但真正好的思想、好的藝術一定迴歸,一定引發新的詮釋和理解。
尼采。
當然,這永恆迴歸説摻入了德勒茲自己的發揮。我們可以贊成,也可以反對,或者依據《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説》的某些章節(如《拯救》、《七印記》、《幻相和謎》等)和《權力意志》的部分內容,得出自己的理解。齊澤克説,哲學從來不是對話,所以他自己那本討論德勒茲的《無身體的器官》,導言就取了一個“遭遇而非對話”的副標題。
此文開篇就講,柏拉圖的著述名義上叫“對話錄”,實際上是一個巨大的反諷,因為在早期對話裏,蘇格拉底不斷質疑談話對手,直到將對方認為對的知識來一個釜底抽薪,徹底顛覆,哪兒有真正的對話!後期呢,則是主角説個不停,嘮叨不休,聽者全然插不上嘴,只剩下“就是這樣”、“憑宙斯之名,你是對的!”如此哼哈應和之語。接着,齊澤克又出來替柏拉圖辯解:這原本也怪不得他,對話原本就不是哲學的特質。哲學的特質是什麼?是批判,是特例,是創造性的思考。故而,一切哲學家之間的對話,無一不是誤讀和誤解:亞里士多德誤解柏拉圖,阿奎那誤解亞里士多德,黑格爾誤解康德和謝林,馬克思誤解黑格爾,尼采誤解基督,海德格爾誤解黑格爾……那麼,德勒茲究竟有沒有誤解尼采?再進一步問,齊澤克有沒有誤解德勒茲?見仁見智,請讀者諸君自己評判罷。
面對尼采這樣一位滿懷激情、思想深邃而且最終瘋狂的哲學家,要理解他到底説了什麼,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何詮釋尼采,取決於如何閲讀他的作品。不論怎樣,我們得承認,德勒茲為詮釋尼采提供了一個極其精彩的範例。《尼采與哲學》不單有對尼采的嚴謹系統的闡述,同時還糅入了作者富含創見和想象力的解釋。解釋,對於德勒茲,就是重複(répétition),以重複出新,以重複創造——重複是形成差異的唯一通道。他後來的許多創見,包括事件、差異、重複、生成、時間性在內的核心概念,都能在這部作品中找到最初的萌芽。
原文作者 | 周穎
摘編 | 徐悦東
編輯|羅東
導語部分校對|李項玲
來源: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