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無人區最深處遇到了很多人
關於無人區這個概念,曾經我認為只要沒有人的地方就可以被稱為無人區;之後,我才知道除了沒有人還需要有一個條件,就是沒有人類活動痕跡,通常在中國户外圈內被稱為無人區的,能且只能是位於中國西部的羅布泊、阿爾金、羌塘、可可西里四個無人區;再到後來,我們開始從事無人區穿越的後勤保障工作,我才慢慢發現,無人區裏也不是完全沒人,在無人區邊緣會分佈有一些人,他們可能是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放牧的牧民,開礦的工人等等;隨着工作的深入以及工作次數的增加,直到有一次我在無人區的最深處看到了很多人,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其實根本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無人區。
在我國無人區的定義方法很多,如果按照最最嚴格的定義來區分的話,羅布泊無人區因為是近幾十年形成的,存在大量古代和現代人類活動痕跡,四周交通便利發達,整體面積較小,穿越難度不大,因此有些人並不會將羅布泊列入最嚴格定義的無人區之內;後面三個連片分佈的無人區:阿爾金、可可西里、羌塘,海拔高、氣候惡劣、生存條件艱辛、穿越難度大,因此更受到無人區穿越愛好者的歡迎;其中阿爾金無人區的鯨魚湖以北,因為歷史原因存在開礦的問題,羌塘的普若崗日冰川以南,是少部分藏族牧民的傳統牧場,因此如果按照最嚴格的劃分標準,中國最具無人區顯著特徵的無人區就是阿爾金無人區鯨魚湖以南,到羌塘無人區普若崗日冰川一帶。
幾年前,那時候的無人區管理還沒有今天這麼嚴格,有時間的時候,我會主動上去帶隊,無論是我們後勤隊員還是付費隊員,相對來説都更喜歡這一片最嚴格意義上的無人區:這裏景色更壯麗;我們多少已經適應了高原環境,高反問題不是太嚴重;這裏完全沒有人類的活動痕跡,各種高海拔野生動物的種羣非常龐大。
説到無人區的野生動物,就不得不重點説一下無人區裏野犛牛,雖然無人區裏也有狼、熊、狐狸等食肉性動物,但是一般來説他們智商都在線,看到人類或者車隊遠遠的就跑了。而野犛牛就不一樣了,它們的脾氣不大好,一不高興了就會向過往車輛或者人類主動發動攻擊,體型龐大的野犛牛助跑之後,頂翻一輛越野車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所以如果有人問我在無人區裏最怕什麼野生動物,我會説是野犛牛;如果繼續問,我會回答是落單的野犛牛,畢竟野犛牛脾氣都不大好,落單的脾氣更差。
那次是北向南的四大無人區連穿,在過了多格錯仁強錯不遠,還沒有到多格錯仁的時候,眼尖的我發現前面山坡上有一羣犛牛在悠閒的吃草,按理説這個地方屬於無人區的最核心地帶,是不會有人出沒的,因此我的第一反應是我竟然遇到了一大羣野犛牛。為了搞清楚狀況,我們幾輛車都停下車用望遠鏡遠遠的觀察這一羣“野犛牛”。這羣犛牛大約有二三十頭,體型不大,顏色各異,就在山坡上吃草,對於遠處觀察的我們視而不見。
同事説,這是家養的犛牛吧,要不然怎麼看起來個頭這麼小,顏色還有黃的、白的,這麼亂。絕大部分野犛牛都是純黑色的,有少數野犛牛是金色的,但是數量非常少,但是我們又想不明白,誰會把這麼一羣家養的犛牛趕到這種地方,這不等於是羊入虎口嘛。
大臉的藏狐
分析了半天,我們幾個人也沒有分析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就上車繼續往前走吧!奇怪的是我們都到了山坡底下,這羣犛牛都沒有跑,等我們拐過山坡發現了兩個藏民的移動帳篷,幾個藏民也發現了我們,迅速朝我們跑過來。其中有兩個人會説一些普通話,告訴我們他們是那曲色務鄉的村民,趕着犛牛來這裏放牧的。我一看時間也不早了,就問他們能不能在他們的帳篷裏借宿一晚,作為報答,我們會把我們剩餘的大部分食物留給他們,正常來説,開車的話這裏距雙湖縣再有十幾個小時應該就到了,所以這些後勤物資對我們來説已經不是很重要了,牧民們高興的答應了我們的請求。
放牧的藏民和他們的帳篷
隨着進一步的溝通交流,我瞭解了這些藏民的一些基本情況,他們來自距離無人區幾乎最近的村莊,但是本地的草場資源非常稀缺,他們只好儘量往無人區深處走,只要有水有草,條件艱苦一點,他們也能承受;當我質疑他們,八個人才放二十多頭犛牛的時候,工作效率有點低時,他們告訴我,無人區裏狼和熊太厲害了,如果人少了,犛牛早被他們吃光了,八個人一起放牧既當出來一起玩,又當相互壯膽了;除了放牧之外,他們還有些別的工作,例如發現可疑人員主要是盜獵、盜礦的,他們也會向村裏舉報,如果抓獲並最終落實的話,也會有一定物質獎勵;然後八個人在這個無人區深處無憂無慮的生活,多麼幸福。
雖然他們説起來頭頭是道,但是我依舊覺得不可能,八個人會為了二三十頭犛牛的放牧,遠離家鄉幾百公里,這種收益與支出明顯不成正比的話,即使當地藏民們再淳樸,也不會幹出這種賠本的買賣啊!晚餐時伴隨着我們自帶廚師做的手抓羊肉、海鮮湯以及據他們説第一次喝的茅台酒。這些藏民朋友們的話匣子終於打開了,嘴上也沒有把門的了,他們告訴我八個成年人背井離鄉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放幾十頭犛牛,確實並不是他們的本意,他們的主要目標是無人區的野犛牛,他們帶進來的犛牛以母犛牛為主,不長時間就會換一個放牧點,周邊的野犛牛就會過來,野的公犛牛與家養母犛牛結合後,生出來的小犛牛個頭會更大,能賣出更好的價錢,這也算是一種雜交改良吧。
無人區裏的野犛牛羣
我問他們,那你們就不擔心野犛牛把你們的母犛牛拐跑了嗎?幾個藏民朋友嘿嘿沒説話;我們一個後勤同事問:你們不會把野犛牛殺了當家養的犛牛往外賣吧?其中一個會漢語的藏民説道:這個嘛,反正野犛牛的頭割掉,皮扒掉,大部分人是分辨不出來的。我一看這個談話內容有點超綱了,趕緊轉移到了別的話題上:晚上冷不冷啊,在外這麼久想家嘛?然後給同事遞了個眼神,意思讓他閉嘴,別再廢話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們一行人就起牀收拾車輛,按照之前説好的,把大量生活物資給這八位放牧的藏民留了下來。
昨天我看新聞,説近年來西藏啓動了高海拔搬遷工程,就是把雙湖、色務鄉這些海拔高、不適宜人類長期生存地方的聚居藏民,有計劃分步驟搬遷到日喀則和山南貢嘎縣等海拔較低、生活條件較好的集中安置點開始新生活,我不知為何就又想到了那八位在無人區深處放牧的藏族朋友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搬遷到更適宜居住的新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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