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散文:賈莊集上的煎包鋪子

由 烏雅建義 發佈於 休閒

文/情感學院院長 全文共約1850字

01

對於尋常人家來講,慢騰騰地吃過早飯後再去趕集也不遲;可對於要在集上出攤兒的小商小販來説,在路上耽擱一泡尿的工夫都可能搶不到好地界兒——其他集市如此,人滿為患的賈莊集更甚。

這就不難想象,許多攤主都是空着肚子來的;即使早起靠着半嘴蒸饃墊了肚子,可趕路、卸貨、擺攤一陣忙活下來,肚子裏的那點兒吃食早就化作一身大汗溜走了。

做生意再忙也不能虧着肚子——只要遠遠看到集市口的那個爐膛裏閃着亮光的草棚子,早起的攤主就知道今早保準餓不着肚子了。

這是一個煎包鋪子,裏面正在忙活的一男一女是兩口子。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出的攤兒,大夥兒都是瞧着那一閃一閃的火光來到賈莊集上的。

那時鄉下還沒安路燈,能給大夥兒指引方向的除了掛在夜空中的啓明星,就剩集市口這個煎包鋪子裏亮堂堂的鍋口了。

兩口子似乎並沒有仔細地分過工,兩個人忙前忙後的,四條胳膊時常在棚子裏“打架”——這怨不得別人,誰讓他們的生意太好了呢!

02

煎包鋪子開在人來人往的集市口,早起出攤和趕集的人都打棚子前經過,肚子餓的不用招呼自然就走進來了,肚子不餓的看到那黃燦燦鼓脹脹的煎包腿腳也就挪不動了。

光吃煎包容易噎到嗓子,鋪子裏還貼心地備好了熱茶,這是免費的;如果想喝點兒加了鹽的湯水,鋪子角落裏地排車上坐着一個包着白棉布的大銅壺,裏面哐哐噹噹的都是油茶——五毛錢一海碗。

一大盤滋滋冒油的煎包、一碗漂着蛋花的油茶,這是來賈莊集趕早集的人早晨都喜歡的吃食。鼓動着腮幫子啊嗚啊嗚地嚼着熱包子,再仰起脖子喝口淋了香油的油茶,一路的疲憊也就隨着棚子上的煙霧騰上半空了。

一抹嘴,錢往老闆娘面前的鞋盒子裏一丟,打個飽嗝逛集去嘍!

集市上的人慢慢多起來,煎包鋪子裏的生意也就跟着忙起來,尤其是到了冬日裏,不僅棚子下面擠滿了低頭吃煎包的人,棚子四周也圍了好大一圈。人人都自顧自地張大嘴巴吞着包子,人人都伸長脖子喝着油茶,場面乍看起來着實滑稽。

“像餓死鬼聚餐似的”,這是對面賣爐包的李麻子忿忿不平講出來的話,這話就像他吆喝爐包的聲音一樣,刺耳朵,隱約還帶着惡毒的酸味。

03

早些年,煎包鋪子裏還有一位整日穿着靛藍色上衣的老頭兒捋着鬍鬚在旁邊笑呵呵地幫忙,可後來他被亂放的劈柴給絆倒後就從鋪子裏消失了——聽説是中風卧牀了。

這事兒不稀奇。許多身體看起來硬朗的老人,走路稍一不留神,就可能再也不能下地走路了。我們村子裏的葛老漢就是這樣的情況,當年一口氣能跑上十幾裏地的他,如今一動不動地坐在輪椅上蜷着手臂淌口水尿褲子呢,哪還有昔日的半點兒威風。

煎包鋪子裏沒了幫手後,兩口子也沒打算另覓人。忙就忙點吧,省下幫手的錢都是自家的,忙也忙得樂意!

當母親用三輪車馱着我第一次路過這家煎包鋪子時,鋪子已經在集市上不知道開了多少年了。鍋爐早就黢黑一片,棚子上的塑料布也髒得不成樣子,大概是吃了太多年油污的緣故,那三四張楊木桌子也像打了一層蠟似的。

“稱一斤煎包。”

鋪子裏的煎包只有細粉豬肉餡,沒有什麼可以挑揀的。老闆娘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然後麻利地掀起蓋在鍋台上的那頂已經燻得發黑的高草帽子,長柄鍋鏟子貼着平底鍋往前迅速一推,原先還沾在鍋上的包子便蹦着焦脆的聲音反轉身子來。

我記不得當時一斤煎包有多少個了,可老闆娘和母親的心裏卻都有數。木鑷子邊翻動煎包邊往紙袋子裏丟,老闆娘嘴裏數着數,母親眼睛不動地跟着點着頭。

“趁熱吃,別放涼了!”這是老闆娘對我們的囑咐。

煎包要比荔枝嬌貴,荔枝放上一天風味不減,而煎包出鍋就得吃,耽擱一袋煙的工夫口感就大打折扣了——金黃的一面是脆的,另外的地方是軟的,裏頭兒的餡兒是香的,再添一碗熱騰騰的油茶,這集就沒白趕,一天也就不算虛度了。

04

再回首,我已經十多年沒有吃過賈莊集上的煎包了。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個低矮的鋪子就沒人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鍋口和一個黑黢黢的煙囱。

沒了煎包鋪子後,早起出攤的人自然會用礦燈照明,空着肚子趕早集的人自然會尋賣燒餅賣爐包的鋪子。似乎一切照舊——好像沒有人會在意那個鍋口閃着亮光、棚頂騰着熱氣、裏面散着葱香和肉香的煎包鋪子的消亡。

如今,鋪子也不見了,上面起了一家超市。不管逢不逢集,整日裏開着門。

“這是一家煎包鋪子。”一位老人揚着枴棍兒喃喃地説道。“爺爺又在説胡話了,這明明是家超市。”身後的孩子邊吸溜鼻涕邊奶聲奶氣地嚷道。

“對,一家超市......你看我又老糊塗了......”

一老一少踩着被朝陽推長的影子走遠了。周圍的百姓又一次聚起來,歇了幾天的賈莊集上再一次喧鬧起來——街道還是原來的街道,可這集我卻陌生得很,好像從未來過一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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